第46章 他的优点：守诺
程季之进来后就直奔桑禾而来，不过，在看到她此时的状态时默言了。
桑禾斜倚在软榻上，由着婢女将葡萄喂入口中，那姿态要多悠闲有多悠闲，要多放松有多放松，丝毫没有他以为的以泪洗面，焦虑难安。
“阿妹，你……你没事？”程季之顿了顿，神情有些错愕。
桑禾给了他一记白眼，慢条斯理地道：“阿兄未免小看我了，不过是一点流言蜚语罢了，还能把我给击垮了不成？”
程季之看她不像是逞强，便如释重负道：“没事便好，外人如何说一点都不重要。”
他继而道：“四兄和十二也担心你，原本也想过来，不过他们俩的身子你也知晓，就由我带着他们的那一份一起走一趟了。”
桑禾轻笑：“兄长们的心意我都晓得。”
程季之脸上表情颇为轻松的笑了笑，又与桑禾闲聊了几句。
蓦的，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愁绪与烦恼，迟疑了一瞬，还是决定向桑禾求教，便道：“阿妹，为兄有一件难事想与你说。”
“哦？”桑禾慵懒的神情微微振奋了些，眼中带了些兴味。
她这人，就喜欢听故事，听难事。
“那个贺子宸，为兄觉得大为不妥。”
“我私下招待于他，恍然发觉他对朝廷，甚至说对王上都有一种很深的怨憎之意，我怀疑，四兄那些大逆不道的心思都是他给灌入的。”
“这样一个人极为危险，为兄想着，是否应该逐他离府，可又怕……”
程季之神色十分为难。
他觉得贺子宸是个危险分子，想将其踢出太师府，可又觉得他乃是程溪之特意带入府中的贵客，也曾真切帮助过程溪之，若因此将之赶走，又显得极为不仗义。
桑禾了然。
她倒是不好说，明日之后这个问题会迎刃而解。
略略思索片刻，桑禾说道：“十兄兴许是在杞人忧天，我知你担心四兄，不过他若这般轻易被人说动，那表示他自己本身意志就不坚定，与旁人关系不算太大。”
“况且王上的作为的确有不妥之处，百姓怨愤也属常情。”
“贺子宸被四兄视作知己贵人，若十兄出面驱逐，怕是会影响两位兄长的感情，倒不如顺应自然，这些事都交由四兄自己处理便是。”
桑禾不紧不慢的给出了一个选择。
闻言，程季之稍顿，最后还是颔首应了。
虽然这些话说了等于没说，但对于选择困难症的患者来说却不亚于醍醐灌顶。
“多谢阿妹。时间也不早了，就不耽搁阿妹休息了，为兄先行一步。”程季之离开时，神色也平稳下来，瞧上去倒没有那么沉重了。
桑禾长舒一口气，应付敌人她手到擒来，应付亲人，还真是够累人的。
思及明天的重要事宜，桑禾轻轻挥手，驱退了婢女：“行了，都下去吧。”
她要好好休息了。
竖日，连绵的暴雨竟然小了些。
桑禾早早起身，换上了一身翠纹织锦羽锻的绣花长裙，很素雅的颜色，穿在她身上更显出几分清绝明艳之美。
她刚打扮好，就有小厮忽的来报，王上来府了。
桑禾微微颔首，她又发现了令太玄一个优点：守诺。
她持伞款款行至正堂，就看到了坐于上首的令太玄，两日未见，其间又经历了一场怒斩朝臣和祸国妖后的风波，他倒是平心静气，神情不见半点暴戾之相。
当然，也或许是因为皮相过于俊美，倒叫人不会在意他眉眼间的戾气。
“王上。”桑禾微微福身，也不等他叫起，就自顾自起身坐在了令太玄身边。
下首一众程家人见状，头伏的更低。
他们一直恭恭敬敬跪在地上，即便令太玄已经叫起了，也不敢动弹半分。
程乾如今看到令太玄，脑海中就不由自主带入了他在朝堂中，一脸狠戾的斩断数人头颅的情景，饶是以他的心性，都不由发寒，那股寒意至今都未曾消退。
“皇后娘娘万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覃昌辅并几个宫女太监纳头拜倒，给桑禾行了个大礼。
桑禾眉梢微挑，瞥了覃昌辅一眼。
这老太监两日不见，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眉眼间都泛着一抹病态，原本年纪就大了，如今看上去更像是没几天好活了似的。
他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态度都发生了转变，给她行礼时恭敬极了。
令太玄这一通疯魔行径倒也有些震慑作用，旁人对他如今当真是恐惧居多了。
程乾抬手作揖，头颅微垂道：“王上今日前来，可是有何要紧事要吩咐臣？”
今日雨势减小，他心头也大大松了口气，若暴雨停歇，洪灾未至，百姓得以喘息，那可是一件大喜事了。
令太玄瞳眸微深，如同荒芜的枯井一般。
他看都没看桑禾一眼，声色冷鸷：“孤今日前来，是接皇后回宫。”
程家众人皆是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哆嗦，一时不知该钦佩桑禾丝毫不惧王上，还是该怜悯好好的女儿还没在家待几天，就又要回归伴君如伴虎的生活了。
桑禾没什么特别的表情，颔首道：“臣妾出宫已久，也是该回去处理宫务了。”
马上秀女们就要入宫待选了，这个热闹她可不想错过，不过，剧情里程花虞是没参与选秀的，她回宫后就因谏臣弹劾而被禁足了。
令太玄眼皮轻轻撩起，启唇：“既如此，那便回吧。”
他起身欲走，桑禾却是将手伸进他冰冷的大掌中。
剧情马上就要来了，她得牢牢跟在令太玄身边，不能给他出手的机会。
令太玄居高临下睨着桑禾，两日未见，他眼中神情再度变得冰冷起来，对于桑禾的主动，他既没有附和也没有排斥，任由她握着他的手，径直向外行去。
两人甫一行出正堂，天边就有大片黑云乌泱泱地压了下来。
令太玄一袭玄色锦袍，与外面忽暗的天色几乎融为一体，天凝地闭，让人心中无端的升起些许惊惧后退之意，他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似的。
原本该是独行于天地间的，可偏身后拖拽了一抹生机勃勃的翠色。
一行人在穿过前院的假山时，忽的，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自其中刺出，以一种极其刁钻的弧度，凌厉地朝着令太玄的命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