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义军入城
“含丝，你看。”
朝抑的声音把发呆的含丝拉了回来，她一抬眸，有须臾的错愕和惊恐，到最后又化成了不可遏制的愤怒。
“收收心，”朝抑好心提醒，“别妄动心思，做下属就该遵本分，有些禁制不配碰。”
“那她就配了？”含丝冷笑，“区区一个驱鬼师贱民，她有哪点比得上我？”
“话虽如此，可那又如何？”他并不太想和含丝有太多的争执，“你倒是好生看看她眼尾的纹路，能做此地步，必先打动阵司，这已经够了。”
“我也可以，重生阵有什么难的，祭半魂，我也可以……”她素来冷静，现在反倒是慌乱无措，对此朝抑也无话可说，他朝凝封回来的方向拱手一拜，“属下朝抑，恭迎尊皇。”
含丝这才正视走近的那个女子，她生的并不有多么的艳丽妖孽，穿的也不是多么华丽金贵，她甚至只能算得上小家碧玉，以临乌人的审美，这根本就上不得台面。
现在更是连眼睛都瞎了，她实在想不明白王怎么会对这样的女人有兴趣。
为什么啊？
不就献了魂魄，若换她，她也可以的……
若是同王去改历史，会不会王就喜欢她了？
她一时间百感交集五味杂陈，连着目光都变得狠厉，自从失明过后，矜盈对别人的目光很敏感。
朝抑在这里，那另一个必定就是含丝。
怎么回事？
凝封自然看到了，他眼中闪过丝丝暴躁，把矜盈拉进怀中就进去。
等那两人看不见背影了，怜挟才不悦地开口：“含丝，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连你也向着那个贱民？”含丝咬牙，“怜挟，我麻烦你看清楚，她是驱鬼师，你向着驱鬼师，你……”
“我只向着王。”
一语中的。
她攥紧拳头，指节咔嚓作响，“我就不信这世上能有驱鬼师对鬼有怜悯之心的，那贱民我才不屑与之为伍，她迟早要露出尾巴！”说完也是转身离开。
“让她静静吧。”朝抑叹了口气，他倒不认为含丝会因为这一点事情就叛反，她虽有儿女情长，不过还不至于没有理智，这个女人，远比他们看到的还要聪明。
怜挟背身而走，“你把林以辰叫回来，要谈和了。”
“谈……和……？”
朝抑被这两个字给惊到了，他以为叫林以辰回来是要打仗的，毕竟对方带了二十万人过来，看这架势是要把临乌宫踏平。
这节骨眼上谈和，有几成成功？
王的情况并不稳定，他若没猜错，那两位的魂似乎连在了一起，也真正达到了共生，尚且先不论他们经历过什么，单凭这一点，也足见矜盈情深。
“朝抑，你站在门口做什么？对了，王是不是回来了？”林以辰的恰好回来免去朝抑的诸多麻烦，他轻轻点头，率先进去。
“那就好，我看到矜拾陌在长风，说不定秦昇他们也混在大众里，朝扬他……”
前面的鬼明显一怔，林以辰知朝抑心绪，故意提及，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
朝抑应该是听明白他话中之意，可他还是不太想去面对。
“你对他失望吗？”林以辰速度快了些，与他并排而走。
“没有，”朝抑想也没想就回答，“他是我弟弟，我唯一的亲人，对于他所有的行为，不管是对是错我都无条件信任和包容，让我不能理解的是。”
他声音有些冷，不过更多泛起的是酸涩。
“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到昭明宫了，皇宫位置很好，那群傻子估计也没这么快找到，有些晚了，我带你去朝鬼宫休息一会儿，外面有怜挟他们，放一百二十个心。”
暮色将至，余光拉长了矜盈的影子。
“他们会不会杀人？”
“怜挟懂我的意思，不会乱来。”
矜盈点头，她忽地止步，脸色霎白，凝封，立刻随她停下，关切的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刚刚有点头晕，”矜盈扯出一个笑，“这里是哪座殿？”
“祭鬼宫，还要不要紧，我看看。”
“没事，我心里有数，走吧。”矜盈把心思藏的很深，凝封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也由着她。
“再有不舒服要告诉我。”
“好。”
她之所以会问这殿的名字，是因为她刚刚听到了那个声音。
“矜盈，你以为这便完美了吗？好戏才刚刚开始呢。”这是那个在朝鬼街上的大鬼说的原话，之前她还担忧了一阵，也没再出现过，后来并没有他说的好戏，便逐渐淡忘了。
这句话入耳之时她差点以为对方又来了，可凝封没什么异常，周围也没有鬼气，不可能有鬼。
可以断定，对方也是时空阵的受用者，他是现世鬼，是谁还尚无定论，矜盈不打算告诉凝封，这件事她要自己处理。
“那宫陈柳很厉害吗？”矜盈好奇地问，她毕竟没直接参与那次夺政，自然也没见过那位上相，她倒觉得对方应该是个心思缜密，百密一疏的政客。
不然也不会让凝封钻到这个空子。
“就他？”凝封轻哼一声，嘟囔道：“拍不死的杂虫，哪有我厉害！”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
有片刻的安静，凝封似乎陷入了短暂的回忆里，“其实当年若不是有还归给我报消息，不一定能夺回来。”
“老奸巨猾。”
“他可不老，”凝封又仔细想了想，“他是宫家第三十九代嫡亲，我夺政那年，他不过才二十二岁，野心太大，不然也会是我的得力手下。”
“那次怜挟披龙袍诱敌，我外出杀鬼，你不知道我看见怜挟时，真真就想跪下叫声皇上了。”提及往事，凝封难得的开心。
“还有朝抑两兄弟，他们在昭明宫处绝了近一半的人鬼，杀的天昏地暗。”
他灵活地避开了含丝，让矜盈觉得心安。
那位女将的心思有目共睹，也难怪会对她杀心大起，矜盈心情平和，真想就这样下去。
黑暗中忽然有一道白影闪过，箭矢立刻追了过去，矜拾陌神色微变，“叠阳，回来！”
鬼气渐盛，寒意四起。
入眼处是一个含着笑的女子，白衣曼妙，梦幻如仙，眼含碧波，秋水荡漾，矜拾陌可没心思欣赏，抬弓对着她，拉出了箭。
“矜公子，你若要寻矜盈，我可以帮你。”含丝对那箭视若无睹，她像一只高贵的凤凰般扬起头，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着他。
“我不需要，”他直接拒绝，“你能安好心？”
“别拒绝得那么快，公子是聪明人，没有鬼给你引路你根本不可能进得了临乌宫，就算侥幸进去了，你也不可能找得到她，矜公子，做个交易如何？各取所需而已。”
他沉默了。
“我向来言出必行，要不要考虑一下？”
“你要什么？”矜拾陌收了弓。
“我要你在人鬼大战时杀了朝扬，这个要求不过分吧，那个叛徒早该死了。”
“好。”
夜暗得深沉，烛火摇曳，难免萧瑟，凝封单手撑着下颌，唇角有浅浅的笑，“怜挟，我的身子你清楚吧。”
“清楚，”这里没有其他人，怜挟也放开了些，在台阶上坐着，“王打算怎么做？”
“把重生阵天罚叫出来，解阵。”
“估计不行，您血脉固然尊贵，但阵司也不是寻常鬼魂，重生阵解了您会散，而且她也不可能恢复成原来那样。”
凝封余光瞥了一眼床上睡沉的人，满脸柔情，“那至少，把连魂解了吧。”
“天罚大人的性子……”
“无妨。”凝封起身画阵，怜挟退到一旁。
“召天罚。”
一个人出现在阵中，他同凝封对视，有些意味不明。
“尊皇好生能耐，把我家地罚可气的不轻，唉，事先说好，尊皇有事所求还是早些放弃吧，我不会答应的。”
“不是所求，”凝封甚至狂傲起来，“是命令。”
天罚双眸微眯，收了玩笑态，“那我就更不能答应了，你那么有能耐找我作甚，若不是心软成了那姑娘，尊皇现在怕还是灰吧，真是……”
他话还没说完，整个身子便像断线的风筝般飞出去，快要落地之时又被怜挟猛地掐住脖子，脸色大变。
怜挟额间青筋暴起，神情似笑非笑，“把你的嘴巴放干净点，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天罚怎么也没料到，他堂堂阵司居然能被一个侍卫给提着脑袋，凝封敢威胁地罚，怜挟就敢威胁他，果真有什么样的主，就会有什么样的仆。
能化出实体的两个大鬼都在这，他好像除了答应别无选择。
到底是惜命，天罚闷哼一声，“放开，容我考虑考虑。”
怜挟这才松了口，他目光一直盯着天罚，直看得他后背发凉。
“尊皇有何命令？”
他态度好了，凝封也没有在为难，毕竟这件事真的只有天罚能做，“把我身上的连魂解开。”
果真没好事。
天罚内心叫苦，下次谁再叫他都没用，死也不出来了。
“重生阵有禁制，您的魂力祭了大半给地罚还尚未恢复，我实在解不了。”
“想办法，”怜挟眼光毒辣，就差一点要把他给生剥了，“要魂力就用我的。”
“这不是魂力的问题。”天罚已经忍无可忍，脸色愠怒。
“你们做了什么心里没数？我活了一千六百年了，第一次见这般胡搅蛮缠的鬼，时空阵用三次，还通过重生阵复活，还想怎样？是不是非要惊动地府，要鬼差亲自来杀你们？”
阵司其实是连通阴阳的中介鬼，他们若过分向着外鬼，地府查之，也当派鬼差一并处死。
“要杀要剐随你们，老子不干了。”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无礼，可以没什么后悔的，到时候鬼差过来，不止他，连地罚都要跟着消亡。
“你别急，用什么换我都愿意，把连魂解开。”
“解开？”天罚嗤之以鼻，“痴男怨女同生共死有何不好，别跟我废话，杀。”他压根就没听进去，一心赴死。
凝封眼里闪过些许精光，“这样，你把连魂线拉出来，我自己弄断。”
“弄断了有用？那是阵司专职，除了我谁都别想弄断，你瞧谁不起呢？”
“就瞧你不起。”怜挟补的这一句无疑是火上浇油，天罚当场扬了手，轻轻就把阵中出现的白线扯成两段，他已经反应过来了，也意识到这是激将法。
罢了罢了。
“迟早死绝，再出来我就是混蛋。”
最后一切趋于死寂，凝封解决了个大麻烦，他笑着盘腿坐下，目光定格在床上之人的睡颜上。
凝封缓缓开口，“怜挟，要是我真的没法清醒，你就用剑杀了我吧，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