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时空阵启
乐声戛然而止，死的死，伤的伤。
浩浩荡荡三千余人，竟只存活下来了不到百人。
聂羲和吐了口淤血出来，他和凝封刚刚过了四招，被对方强悍的实力震撼，这样的王，谁鬼敢不臣？
凝封转着手中的长箫，居高临下俯视众人。
“凝封，你住手，别再杀人了！”矜盈被一具尸体绊倒，身上染了粘稠的血，那边的鬼冷眼旁观，并未过来要扶他的意思。
聂羲和第一眼就认出了她，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看不见，还是好心喊她，“姑娘，别过去。”
矜盈听出来是聂羲和的声音，她扭头看他，同一时刻，凝封几步掠过，动手掐了聂羲和的脖子。
“凝封，你住手行不行，他们都死了……”
“那样才好呢，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叫孤停手？”他手上用了力，聂羲和脸色瞬间苍白。
“别杀他。”矜盈慌乱地用手摸着障碍物，她忽然觉得这双眼睛很碍事，两行清泪滚出眼眶，她除了一片黑暗，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凝封……”她声音哽咽，由着手上沾满恶臭的血，聂羲和倒看透了生死，他总觉得这个姑娘和凝封之间有什么，她不该死在这。
阴风四起，矜盈没听到回答，被一声清脆的"咔嚓’声给抽去了神。
她像是瞬间泄气的皮球般瘫软下去。
凝封把尸体扔开，转而去把剩下吊着气的人一一弄死，或拍碎天灵盖白将浆纷飞，或掐断脖子少有鲜血，又或是捡起地上的利刃一剑穿心，他极其享受杀人的过程，不到半柱香时间，除开矜盈外，再无活人。
他亦洁白无瑕，不染纤尘。
他的目光又落回矜盈身上，漾开了笑，“区区女子，孤不屑杀你，自行了断。”语罢他还扔了把剑过去。
矜盈已经停了流泪，兀然抬眸。
那眼神掺杂着太多情绪，硬生生地刺痛了凝封。
这是种神奇的感情，他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以至于紊乱的心神开始恢复，头痛欲裂。
他在她身前蹲下，“你都瞎了，干什么还瞪孤？可笑。”
矜盈没说话。
她脸上尽是失望，或是不可言说的痛苦，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想要抱他。
凝封自然躲开了，还站得笔直。
她的手悬在半空，等到很酸很累了也不想放下，那个鬼没有理会她，让她觉得自己很傻。
她又放下了。
“你不认识我？”矜盈逐字逐句道，生涩冰冷。
“孤该认识你？”凝封反问，“废话真多，还是孤亲自送你上路吧。”
他把镰刃架到矜盈脖子上，冰冷的利器刺激着身上每一寸皮肤，她连挣扎都不想挣扎了。
凝封正欲划下，簇玉箫却忽的化为箫体缩回他手上，他用意念强行让它化镰，可它仍旧纹丝不动。
怎么会这样？
她望着矜盈，望着她惨白的脸。
颈间的触感消失，矜盈也察觉到不对劲，她拉住凝封的衣裳，在雪白的衣角上落了个血手印，向来爱干净的凝封竟没觉得反感。
她借着力站起来，深邃的眸子如水洗过那样澄澈，“乌乌都认得我，你不要拿你发狂的理由来搪塞我。”
她扑进那个毫无温度的怀抱，泪如雨下，“凝封，你骗我，你骗我……”
他僵硬地愣在原地，方寸大乱。
本来想把她推开，可手却不自觉落到她肩上，抱她更紧，怀里断断续续传出哽咽，“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要是，要是早一点说，他们，他们不会死……”
其实凝封很想回一句：那是他们该死。
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憋的难受，他什么时候这么优柔寡断了，连说个话都要考虑再三？
他时而想到怜挟为他斟酒，时而想到朝扬的欢声笑语，时而忆起长夜为人吹乐，越往后，他想起了充满柔软的那个暗夜。
他记得她的声音，记得手指拂过肌肤带来的美妙触感，记得亢奋过后的餍足，他胡思乱想，惊觉自己要疯了。
他只是下意识地去吻怀里人的眼尾，嘴唇刚碰到她，他心底闪过一丝酥麻。
原本被魂力遮掩住的重生纹重新显现出来，他在震惊之余唤出了三个字。
“小东西……”
矜盈眼眶通红，略微有些肿了。
此时此刻他除却疼惜再无他念，既自责又恼怒，他把头埋在矜盈颈窝处，喃喃道：“对不起。”
他遏制不住杀人，那是厉鬼的天性，可他现在没有丝毫的尽兴之感，更有灼热的畏惧和惭愧。
他可怜可悲地用沾满鲜血的手抱紧她身体，止不住颤抖。
头一次，头一次因失去理智杀人而深感罪孽，他不想的，不想……
他不要矜盈看见他这样。
——
把矜盈浑身上下都洗了一遍，再也闻不到任何血味才撒开，那双玉手都被他搓红了他才回过神，矜盈一直忍着，也没喊疼。
凝封沉着脸，一言不发。
矜盈更是难受憋屈，脸色到现在都是惨白如纸，凝封把她往怀里带，水汽氤氲了怀中人的眼睛，湿漉漉的比珍珠还明亮。
“明天我们离开吧，或者，你愿意跟我走的话，要是……”
“我愿意。”
凝封愣了。
“你想回去吗？”他第一次这么真诚的开口，又觉得表达的不对，立刻换了种说法，“我是说，回伏清。”
“以前很想，现在其实也无所谓了，你在哪我就在哪。”
“我会伤害你的，”他心疼地抵上她的额头，“我会控制不住的杀人，会意识不清毫无理智，会发疯癫狂，我会……”
他说不下去了。
高傲尊贵的王放低姿态，他痛苦地闭上眼，只想清醒的时间再长一些，下次发疯，他怕是会动手伤害她。
“没事的。”矜盈主动去问他。
她眼角滑落两滴泪，不为别的，只是心疼。
凝封回应她，尽情与她嬉戏交缠。
“凝封……”她脸颊绯红，呼吸紊乱，“你只有一半的魂了，我也只有一半的魂，要是不能同生合魂，我愿意与你赴死魂消。
“真的。”
“你别怕，我一直在你身边……”
凝封再也忍不住，他的右手插进矜盈黑发中，像是得了糖果的幼童般幸福。
多么感激能遇上她。
以此至情，他又怎可能让她身陷险地？
次日清晨，矜盈醒的很早，一想到昨夜的事情，她就掩不住笑意。
“在笑什么？”
矜盈像被捉住的小贼模样缩了缩身子，把头埋到他结实的胸膛上，耳根通红。
凝封就喜欢她这娇羞的脸蛋，红扑扑的，别提有多可爱了。
知道她不愿意说，他也不再问了，食指落到她肩膀上，渡魂力给她养身。
他们又在床上腻了一会儿，凝封才缓缓起身，床边有备好的白衣，不得不说那群小鬼眼力真挺好的。
他穿好衣裳又把矜盈拉起来，极其耐心的给她穿衣服。
矜盈一直软绵绵地窝在他身上，就是不想动。
“我带你回去。”
一切做好后，他抱着她下床。
“回去做什么？这里不好吗？”
“这里待久了会遭反噬，回去吧。”
他面无波澜，却心如擂鼓。他说谎了，哪会有反噬？
矜盈还是信了，她笑眯眯的点头，“我想跟小离她们告个别。”
“还不过来！”
小离连同一众小鬼颤巍巍地进来，恭敬道：“皇，您叫我们呀？”
“我们要走了，”矜盈很温和，“这些日子麻烦各位照顾。”
“不敢不敢，我们的荣幸。”
“各位可以自行离去，长风是是非之地，危机重重。”
“是是是，好的好的。”
“看在你们一片劳苦的份上，赏你们点东西吧。”凝封突发奇想，他打了个响指半空中浮现出一盏花灯，那是朝鬼节的圣物，花灯旁还有一块乌黑的玉，那是朝鬼玉。
周征那傻子把这块绝世神玉弃如草芥，凝封反而要谢谢他。
“朝鬼玉是临乌世代皇族传承的鬼玉，以此方可号令方圆千里的鬼魂，我交给小离保管，你们把手放上去。”
他一声令下，小鬼们哪敢不从，纷纷伸出手放到了玉上。
他们手指上皆生了一朵花印，那花灯四分五裂，碎片化小，全都落入了花印里。
“我最讨厌背叛之人，这是界印，也是诅咒，你们若心怀不轨想夺玉，那就死无葬身，此咒无解，听好了，无解。”
“是是是。”
“当然，咒也可加强你们的魂力，孰轻孰重，自己掂量清楚。”
“是是是。”
“小离，玉给你是护你，不是让你为非作歹，玉上还有咒印，你若滥杀无辜，也别想有好结果。 ”
“是，谨遵皇吩咐。”小离双手合一，拜了三拜。
画阵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最后以妖娆的一点收尾，凝封扣住矜盈的手散出魂力，众小鬼又把绑来的人手指割破滴了血到阵上。
矜盈意识渐稀，昏昏欲睡。
红光大现，伴随而来的有一凌厉女声，众小鬼闻之色变，纷纷下跪。
“命里时空乃天地定数，汝多次用阵，还想如何？”
“地罚大人，你放我们回去，我任由你处置。”凝封不卑不亢，阵中出现道窈窕的幻影，那女子以一种强硬不屑的口气讥笑，“只有半魂，你也配？”
“朕是嫡系亲皇，”凝封不怒反笑，“你的职责是服从尊皇，朕称你一声大人也是给足了你脸面，半魂又如何？朕照样能捏碎你。”
她神色盛怒至极，似乎下一刻就要动手了。
凝封高傲地抬起眼睛，气势恢宏，“要怪就怪天罚把朕放回来了，废了你，朕大不了再创个时空阵，弄个听话点的阵司，你猜猜朕要用几炷香的时间？”
“凝封！”对方咬牙切齿，原本美丽的脸都变得狰狞。
“注意你的身份，尊卑有别，还是称朕一声皇好些，”凝封满脸平静，“时空阵阵司，你放不放行？”
空气降至零点，他们又僵持了会儿地罚才算松口，不过态度依旧不好，“天罚做什么我管不着，时空阵过三不候，这是规矩，穿阵可以，祭魂力。”
“早这样不就好了，朕还差那些魂力？”凝封抱紧怀里的人，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扔给地罚，那女子也心高气傲，被人这般羞辱已是火冒三丈，哪还想留在这？
众小鬼见风平浪静，都松了口气，阵法转动，有一鬼大惊，“皇，姑娘的包！”
说罢也是冲到那边拿挎包，在二人消失之前把包扔进阵中。
众小鬼安静了会儿，朝时空阵再度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