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浮出水面
翌日，举国上下都闲了下来，尊皇下令三日不必早朝。
矜盈回到临乌宫，对于这里的路线地形她也大抵明了，没开口让凝封送，等她推开殿门时，声音稍有些大，就听到一声暴怒斥责，“给朕滚出去！”
她余光瞥着床上，心如明镜，快速拉上门就走。
这都折腾一宿了，不会还有精力吧……
她强颜欢笑，坐在台阶上发呆。
此刻她有些睡意朦胧，见阳光正好，她又昏昏沉沉，双手撑着脖子想睡一会儿。
“你不回屋？”
矜盈兀然睁开眼，抬眸望着身前的那鬼。
她其实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屋子在哪，几乎都在二十七帝的宫里睡的，二十八帝更过分，直接把政务搬了过来，导致那俩几乎时刻都在一起。
“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没有屋子吧。”凝封乐的开心，故作惊讶。
矜盈也不管他看不见就白了他一眼，“你不是有事吗？还不去办，弄完早点回家，我不想待在这。”
“没头绪啊，祖叔叔不开口。”他在矜盈旁边坐下，以手抚额，须臾，那鬼不怀好意地抬头看着她，矜盈顿觉有种不好的预感。
“要不你去问，以美色诱之，效果甚佳。”
“滚。”
“矜盈，你还想不想回去了，”他满脸幸灾乐祸，“现在只有你能问出来了，这事很重要，我给你细细讲讲……”
半听半就下，她知道凝封来这的目的，原来早在她去临乌宫时凝封早就在打算盘了。
想快些回去，她还是答应了。
“私改历史，会受什么惩罚？”
“不知道，书上说或时空错乱毁于一旦，或阵法尽毁不得归去，或死无葬身绞成齑粉，我是鬼呀，应该就魂飞魄散了吧，你放心，我一鬼做事一鬼当，必会把你安全无恙的送回去。”
她发现那鬼少有的茫然，平静的水面像扔了粒石子，漾起波纹，逐渐扩大，于是她唇角上扬，“好啊，一言为定，不过我们还是一起回去吧。”
——
差不多午时了殿内的人才传她进去，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眼神极其安分，未曾乱看。
凝钰看起来心情很好，坐在床上，护犊子一样把凝笙挡在身后，生怕被人看见了。
殿内有股奇怪的味道，矜盈耷着脑袋，耳根通红。
凝钰没开口，她自然也不敢问，寂静一片，都能听到凝笙浅浅的呼吸声。
“叫人备水，我要给哥哥沐浴。”
“是。”她转身走了没几步，身后传出懒洋洋的声音，“立姣如，我让你现在去了吗？”
这完全就是在找事吧，矜盈忍着蹭上来的怒火又转过去，皮笑肉不笑，“皇上，奴婢思虑不周了，等七王醒了奴婢再去，顺便奉上补汤，奴婢建议皇上也喝一些，好好养着龙体。”
她又把揣着的通鬼玉放到桌案上，恭敬有加。
凝钰知道她话里有话，伶牙俐齿惯了，这样的女人才配不上哥哥，于是他冷哼一声，“抬头。”
矜盈只能硬着头皮把脑袋放正，“皇上，您同七王都是金贵之尊，奴婢自知身份卑贱，不敢直视龙颜，您就别折煞奴婢了。”
对方被他这番话给逗笑了，凝钰似乎就喜欢看她言卑贱之语，行卑贱之事，她也顺着他的意，可少很多麻烦事。
不知道他们是太吵了还是怎的，熟睡的凝笙轻哼一声，矜盈明显看到凝钰的身子猛的颤抖，似乎下一刻就要扑过去了。
可是他并没有任何动作，许久后响起一声长长的叹息，他小心翼翼地躺下，结实的手臂圈住熟睡之人的腰，把头埋到对方脖颈处，而后慵懒得像只刚睡醒的小猫。
“你滚出去，打扰到我哥哥睡觉了。”
呵呵呵，矜盈翻着白眼默默地退出去，殿外站着凝封，他一听声音人出来了，喜上眉梢，立刻追问：“怎么样？祖叔叔说了吗？”
“要去你去，我不去了。”矜盈无言以对，还带着些许火气。
凝封哈哈大笑，“矜盈，你不会被轰出来了吧，哈哈哈，美人计，哈哈笑死我了。”
“要不你用美男计试试？”矜盈嗤之以鼻，“反正你和你祖先长得也差不多，足以以假乱真了，去床上和他如胶似漆一下不就成了？”
“别别别，”凝封头摆的跟波浪鼓似的，“如此恶事我可做不出来，欺祖伤祖，枉为人孙，再说了我可没断袖之癖，孤好的是女色，女色懂吗？少胡说八道毁我清誉。”
“行啊，你不去，那你有本事把你祖先弄走啊，时刻都腻在一起，我能怎么办？”
“弄走就弄走，别到时候又被我祖叔叔给轰出来了。”凝封双手环胸，一副好整以暇漫不经心的模样，没办法，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蚱蜢，矜盈愤恨交加，欲哭无泪。
“姣如，你放下吧，我自己来。”凝笙有些不自在，想要自己舀汤。
“不行，等会儿皇知道了又该责罚奴婢了。”矜盈替他盛好补汤，十分贴心地把汤勺里的汤冷了片刻才敢送到对方嘴边。
“不会的，他这两日心情甚好，我自己来。”
“好。”矜盈应下退到一旁，凝封果真言出必行，还真把不上早朝，奏章搬到此殿中的凝钰给弄走了，她实在是觉得高明，果然不愧是直系重重重重重了十几代的孙子。
“七王，你可曾后悔？”
凝笙手一顿，勺中的汤洒到了桌上，半晌，他扬起一抹苦涩的笑，“谁来问我都不该是你，你知道的，我从不言悔。”
他猛吸一口气，继续道：“我害得阿钰心死身亡，于他有罪，害的你家破人亡，于你有愧。”
“那个人呢，那个人教你改良阵的人呢，凭什么不让他来抵罪，凝笙，我立家四百余人葬身火海，你的愧能值几分钱，你能抵几条命！”
她变了脸色，眼眶通红，哽咽出声。
这场景她练了十几次，不会有误，对方果然受用，嘴唇霎白，“姣如，对不起，对不起……我……”
“你还要帮他？凝笙，他是谁啊，他是谁，他让你变成这样的，他让小王爷变成这样的，我的至亲，我的朋友，你会听到他们在哀嚎尖叫吗？我三叔家刚出生的宝宝啊，他还那么小，被扔进去就焚成了焦灰，你看得到吗，你听得到吗？凝笙……”
“别说了，别说了……，我有罪，对不起……”
“凝笙！”
这一声带有悲戚的唤让矜盈自己都不舒服了，她觉得还应该加一点料。
她猛地夺过碗扔在地上，清脆声悦耳，眨眼间一块碎瓷片就放到了她的颈间，稍微一用力就留下了丝丝血痕。
“姣如！你停手……”
“亲人无辜而死，结果我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换做是你，你能接受吗，你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我说，我说，你放下好不好，我告诉你，我全都告诉你。”
矜盈没动，仍旧握着那块碎瓷片。
“立家是商贾之家，被众人觊觎财富，本代外传的女儿是你立姣如，其实，你还有个姐姐立祭烟。”
“亲姐姐？”
“是双胞胎，当年在府上混有多方势力，你的父亲为了保护你的姐姐，迫不得已对外宣称只有一位女儿，你的姐姐则服用了转生丹，被养在乡下。”
“立家是注定要失去一个女儿的，因为做了皇后的女子，通通都没有好下场，后来她找到我，教了我改后的祭鬼阵，我一心想护你，犯下了如此弥天大错。”
所以她的父亲舍弃了她，为了保护她的姐姐。
“姣如，你不要伤心，你的姐姐是很爱你的，她想让你过最好的生活，来弥补立家之前对你的伤害。”
“她在哪里？”爱不爱她她根本就不在乎，凝封要找那个人，也只有立祭烟才是她们回去的最大筹码。
“长风城外十里处。”
她很快放下碎片，坚毅地走了出去，凝笙心口抽痛，曾经的姣如也是众星捧月的女子，可如今却成了这般小心翼翼。
那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啊……
矜盈出去的时候，看见凝封几乎还站在原地动都没动，甚至当她走到他身边时，他都不带有反应的。
“长风城外十里处，姐姐立祭烟，吃了转生丹的，走。”她把打探到的消息尽量简短地给凝封说，为了赶时间，她已经抬脚走在几步之外了。
微风带起几缕发丝，右手腕有些冰冰凉，她略微吃惊，“你拉我干什么？”
对方忽地靠近，脸色严肃，声音也闷闷不乐：“你怎么受伤了？”
矜盈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行，不能受伤。”凝封也不管有没有人回答他，自顾自在那说，右手食指指腹轻轻抚过颈间，用魂力给她疗伤。
本来就没多大的伤口，矜盈又不是那种矫情的人，她想推开他来着，可看到那张脸上有着她从未见过的认真时，她又犹豫了。
“好了，走吧。”
她发神的瞬间，凝封已经疗好了，他拉着她的手没放，边走边小声嘀咕，“女子要爱惜身子，留了疤就不好看了。”
她愣愣地跟着他走。
前面的鬼墨发轻扬，披散双肩，身形笔直，脊背挺拔，牵着她的手毫无温度，却足以让人心安，不知怎的，矜盈觉得脸颊发烫。
咚，咚，咚。
心脏如雷似鼓，以前从未有过，就好像……就好像……
她猛地摇头，把那些心思扔出脑子，凝封身上还有疑点，不能彻底放下戒心。可越这样想，她越觉得慌张。
“你不舒服么，心跳的这么快？”前面的鬼兀然转身，唇角挂着一抹不知所以的玩味的笑，矜盈算是知道了，他完全就是故意的！
“滚开！”某女甩开他的手，疾步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