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鬼王亲临
“噗……”秦昇吐出口鲜血，把刀撑在地上避免摔倒，他脊背上有道很长的划痕，深可见骨，含丝半边衣袖被切掉，一道伤口从肩上滑到了右臂，林以辰则只有脸上有伤，还算完好。
群鬼嘶吼，逼紧了驱鬼师。
所有活着的驱鬼师围成一团，退回到镇上，那阵法破碎，厉鬼们齐声尖叫，“叛将呢？朝阳在哪？撕了他，撕碎他！”
秦昇回到驱鬼师阵营，矜盈顺手封掉他几个穴位，低声道：“没事吧。”
“死不了。”秦昇抬手擦掉唇边的血，眉头轻拧，他们中有些受了伤还在哀嚎，有些抱怨咒骂，有的后悔感叹，多姿多彩。
“秦昇，你快逃！”熟悉的声音传过来，他身子一震，瞪大了眼。
鬼群仿佛见了些鲜血般发出阴阴笑意，“嘻嘻嘻，哈哈哈哈哈，撕了他……”
驱鬼师们给朝阳让了条路出来，纷纷退避，“秦昇，快跑，快逃命，他来了，他来了……”
他扑到秦昇身上，几近哀求。
矜拾陌对着朝阳举起了箭，被矜盈拦住了，矜傅也举起剑指着矜盈，“你干什么，让开！”
“伯父，你怎的这般不分黑白，他没伤过人。”
有人开口：“我还有妻儿老小，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含将军，我们把叛将朝扬交给你，你放我们回家好不好？将军我求求你，你饶了我吧，我想活着。”
“将军……”
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不绝于耳，群鬼又前进一步，他们眼眸中冒出狼光，几乎想把所有活人生生撕碎，含丝居高临下地看着求她的驱鬼师，心情大好。
反正要带朝扬回鬼域，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玩玩再杀。
“好啊，就依你们所言。”
众人如蒙大赦，团团将他们围住，现在他们成了众矢之的。矜盈心情压抑，她的立场很清楚，那些人自然把她和秦昇列进了敌人名单。
矜拾陌收了箭，被矜傅强行拉到了对立面，他满目苍凉，却也终究没过来。
那个仍旧是陌哥哥，却又不像他了。
“二位公子难道还要护着厉鬼吗？简直枉为驱鬼师师，杀了他们。”
“对，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喊声震耳欲聋，含丝美目含笑，饶有趣味的盯着下边的场景，果然人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做得出来，王应该，快来了吧。
朝扬对周遭场景视若无睹，还是倔强地拉秦昇衣袖，“快走……”
“谁来了？”纵然千夫所指，秦昇的眼里也只有小鬼，他轻轻拍着小鬼的背，想给他安慰。
矜盈沉思片刻，恰在此时，刚刚还疯狂咆哮的鬼群立刻寂静无声，一个接一个地单膝跪地，低下了头。
含丝和林以辰也都落到群鬼前方跪伏，而后，齐声恭维。
“属下恭迎吾王出城，吾王临渊，正归——”
“房上，房上，鬼王……”
矜盈目光环顾四周，最终停落到一处屋顶上，那里果真坐着个面具男子。
面具上的花纹冗长繁杂，和朝扬棺木上的纹路几乎一样，他着一袭高贵玄袍，双腿伸长交叉，无比闲适散漫，墨黑的长发被发带束好，倾泻双肩，面具遮着他的面容，更显诡异，明明看着那么漫不经心，却仍掩不住他外泄的气息，尊皇之气。
他手上有一根白萧，萧上吊了一个白穗，摇曳不停，焕发华光。
众人在无形之中察觉到压力，有个男人当即跪倒，咚咚磕了两个响头，“鬼王，我想长生不死，你满足我的小小要求，小人以后任你差遣，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人群一阵唏嘘，那人老脸通红，却没等到房上的鬼王开这个尊口。
那是簇玉箫……那坐着的是鬼王……
矜盈看到那长萧第一眼就想起了慕封，可细细对比，慕封的虽是白萧，材质却比不得这根，况且鬼王这根萧不是纯白的，它里边还有红丝翻涌滚动。
她看不到她的脸，甚至连眼睛都看不到。
朝扬抖成了筛子，不敢抬头去看他，可对方的目光隔着面具也始终在他身上游荡。
鬼王用长萧指了指群鬼，示意他们平身，倏地，侧方有人持剑朝鬼王而去。
在自寻死路吗？矜盈仿佛都已经看到地上躺着的的冰冷的尸体，果真如此，那萧被鬼王掷出去，一击中肺腑命门，他都还没来得及靠近就像只断线了风筝飞出去，喷了口血，当场咽气。
其余人脸色惨白，不忍直视。
长萧回到他手中，他兀然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们。
“朝扬，过来。”声音温柔，这是在哄小孩的语气，朝扬沉默着摇头，拒绝了，有眼睛都看得出来，凝封在给朝扬机会。
含丝实在是没搞懂朝扬怎么想的，就算是王来了也不能让他回来，那他哥呢？
林以辰示意她噤声，别管这，让他们自己解决。
鬼王歪了歪头，疑惑地道：“朝扬，你不会真要背叛孤吧。”
小孩不说话，垂着头。
秦昇揉揉朝扬脑袋，“小鬼，我会保护你的。”
“好啊。”屋上的人轻笑出声，抬手摘了面具，一张无比妖孽的脸显现人前，矜盈石化地望着他，咬紧下唇。
那是一张世间绝无仅有的脸，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撕扯她的底线，把她的自尊，她的倔强踩在脚底，压进泥里……
她每呼吸一次，五脏六腑都扭绞在一起带着剧痛，每根经脉都记得，她记得。肩膀上的疼快让她失去理智，嘴唇被咬破，她尝到了令人作呕的腥味。
“你怎么了？脸色好差。”秦昇有些忧虑，看矜盈的样子，好似下一刻就能栽倒在地，生场大病。
矜盈机械地摇头，她目光涣散，指节作响。
含丝和林以辰都愣了半晌，特别是含丝，眼眶变得通红，她喃喃道：“王，王怎么会变成这样，他……”
凝封的眼睛为什么回来了？而且他身上的戾气，比起之前在鬼域见到的时更加强劲。
林以辰也拧着眉头，祭掉的东西是不可能再回来的，他心底生了一股没由头的恐惧，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线。
王在自缢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凝封唇角上扬，长萧被他横放到唇边，接着便有声声凄凉的乐鸣。
同一时刻，下方的人全都抱头大吼，尖叫着匍匐在地，朝扬手快，伸手封住秦昇的几处穴位，又踮起脚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他的耳朵。
那是凝封一击必杀术，人听人短命，鬼听鬼发疯，他还颇有闲情逸致，给这鬼曲取了个名儿。
叫成仙。
不停有血从那些驱鬼师七窍中流出，矜拾陌早点了穴，他去拉矜傅，想暂时撤退，矜傅反应慢半拍，被鬼曲震出内伤，‘哇’地呕出一口淤血。
惨叫声不绝于耳，甚至于鬼群都有些受不住，为首的两鬼轻车熟路地封穴，退后几步。
尽管暂时失去耳力，秦昇的心脏也被曲子扰乱律动，再加上刚刚受了伤，唇角再度溢出血来。
“秦昇，你把我锁解开，你解开，我给你疗伤。”
秦昇还是固执地没同意，他余光瞥着矜盈，却发现这个姑娘站得笔直，不曾有任何不适，他隐隐不安和疑惑，为什么矜盈没受影响？她刚刚看凝封的目光活像是在看杀父仇人。
杀父仇人……
他猛的打了个激灵，难不成屠杀矜盈双亲和矜拾陌生身母亲的，是那个临乌鬼王？
强烈的冲击感直袭大脑，秦昇艰难的抬眸，刚想开口，身旁的人已经消失了，他又转向屋顶，果不其然，那里多了抹瘦小的身影。
不只是他，矜拾陌也看到了。
凝封眸中闪过须臾的疑惑，随即笑容更盛，矜盈只要看到那张脸就觉得恶心，他从挎包内取出数十张鬼符撒到了半空中。
“爆——”
巨响传出，萧声戛然而止，众人得了释放全都倒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含丝望着那边的浓烟滚滚，又看了看退到另一处的矜盈。
林以辰对这招可是记忆犹新，他这啧啧叹道：“王的成仙居然对她没用，奇啊。”
“她是何人？”含丝心烦意乱，不满地拧眉，他们凭借对方的口型猜测出对方说的是什么，林以辰略微思索，打开折扇潇洒的摇晃，“她好像叫矜盈。”
晶莹？什么鬼名字——
“小东西，你叫什么名字？”低沉的声音掩盖不了兴奋，矜盈身子一震，心如刀割。
是他，是他，时隔多年，当这称呼再次出现时，她仍旧遏制不住恐惧，可是她不会再像当年那样任由摆布，就算，就算不能除了他，她拼尽全力也会毁了他。
凝封饶有趣味的用那根长萧一下一下的敲着肩膀，他的目光中带着久违的野性，那双眼睛宛若两颗腥红的宝石。
矜盈没想回答，正要再度出手，阴风刮过，她额前碎发轻动，刚刚远处的鬼影已经到了眼前，抬手便掐住她的脖子。
她根本就没看清楚他的行径，他的实力比起以前，强大了不知多少倍。
新鲜空气马上被截断，强劲的力道让她大脑昏沉，双足悬空，对方已经把她整个提了起来。
像是在提一只无足轻重的蝼蚁。
矜拾陌脸都青了，果断拉满弓对准凝封，箭还没发，弓就被人夺走了，他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眸，难以置信，“爹，阿盈她要死了，你为什么还不让我救她？”
“这样的一个废物，死了最好。”
“她不是……”矜拾陌失望透顶，他连声音都在颤抖，“爹，她是叔父的遗女，是矜门的嫡传，这些年你打压她就算了，现在她有性命之忧，你居然，居然还能置之不顾？”
“矜拾陌，你懂个什么！”矜傅也是从未有过的愤怒，“你娘就是被她害死的，你还不明白，她就是灾难源头，为什么他们都死了就她还活着，啊，凭什么？你今天要是敢救她，就给我滚出矜门，我没有你这样的逆子！”
他怔怔地望着矜傅。
只用了半刻钟，也许根本就没有用时间便下了决定，他弯腰拾起地上不知谁的佩剑，在矜傅暴怒的注视下缓缓转身，像一尊石像。
“对不起，爹，若要我眼睁睁看着她死，我做不到——”
“矜拾陌，你这个混账东西！”
矜拾陌没能靠近凝封就被银丝拦住，含丝轻笑，挑眉道：“你想干什么？”
他额间青筋暴起，闪身就冲向她，含丝自然应战，两抹身影从房上打回地上，见招拆招，几乎全都平手。
秦昇推开朝扬，意思很明显了。
“别去，会死。”朝扬拦着他，忧虑地有些手足无措。
秦昇绽开笑意，“小鬼，我哪那么容易死，不过你放心，在我临死前一定会把你的锁解开，还你自由身，是善是恶我都管不了，矜盈于我而言是友，我也不会弃她于不顾，你小心点。”
可惜他忘了还有个林以辰。
“还真是情深意切，令我如此羡慕呢……”林以辰十分悠闲，虽然搞不懂王之前救她，现在杀她是何意，他们这些做手下的，还是多做点事情，少问点话为好。
能死在王的手里，她也是修了八辈子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