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会面
待到尘埃落定,阿卓指挥着通地鼹把这两个人挖出来。
“应该死透了吧?”两个小脑袋凑到一块仔细观察,季三简拿着树枝捅了一会儿,确定道,“死了,死透了。”
阿卓一屁股坐到地上,两只等身高的大耳朵狠狠耷拉下,她摸着自己心脏问:“我的老天爷,你是怎么得罪了这么两个家伙?”
季三简拿衣服裹上手,开始翻这两个人身上的遗物。
“你别问我,我还好奇呢,我身份被人给顶了!”
“啊,这么倒霉的事都能让你碰上,你运气怎么这么差?”
正在搜身的季三简幽幽回头,哀怨地狠狠瞪了她一眼。
阿卓只好看不见:“那个,你搜出什么了吗?”
“很干净。”从二人毫不废话的行动中看,也知道是训练有素的,别说没找到和二人身份相关的东西,季三简连自己的东西都没找到。
她跌坐在阿卓的身边,嘴角直抽抽。
“你怎么了?”阿卓用大耳朵弹她,“吓出病了?”
“唉!”季三简痛苦抱头:“完了,咱们进不去见息大都了!”
“蛤?”
季三简解释:“当时要排队点名下船,我就先从戒指中把官凭取了出来,本意是不想惹起别人的注视。没想到啊,这两个人打晕以后抢走了我的官凭,我刚才在他们身上搜了一下,没找到,应该是被毁了。”
见息大都不是苍云县那种小地方,靠一两句话便能开出一道官凭来。现在,季小简的身份也被人顶替了,官凭也被毁了,季三简是连见息大都的城门都进不去。
“所以,我们要露宿荒野了吗?”
眼前最大的问题是,晚上住哪,晚饭怎么解决?
不久,阿卓的手下们回来通报,说找到了一处能栖身的山洞,此时,凰霄也醒了。
阿卓带着自己小弟再度威风凛凛杀向山洞,只不过这会儿她的身份变了,不是山头大姐大,是凰霄的狗腿子。
大概是下给凰霄的药有点多,凰霄醒了,但迷迷糊糊,一路上只被季三简拉着往前走。
一行人进了山洞后,季三简发现不对劲——这座山洞,好像有人住。
山洞里有茅草席,还有乞丐衫和一些陶盆陶罐,一看便是有主的。季三简只能再次在心里叹气,她总不能指望未开灵智的野兽办事能靠谱,现在只能退出去等山洞主人回来,给些银子请他宽容。
阿卓蹭她:“怎么办?”
“凉办呗。”季三简示意大家退到门口,等等主人家。
众人听话地往外走,进来时还不觉得有什么,走到门口,季三简觉得地面有点不对劲,她好像踩到了什么凸起,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山洞口有道人影一闪而过,紧接着整个洞口坍塌,季三简、凰霄和阿卓全部掉了进去。
凰霄在掉下时便接稳了季三简,阿卓则是靠着自己的反应,用利爪借助土墙壁减缓了下坠。
季三简躺在凰霄怀里,面无表情地呸土。
“我记住了,”阿卓蹦到地上,抖着身上的毛发说,“季小简你的运气真的不行!”
“呸…我自己知道!”
大坑上露出一个脑袋,那个人拉满了弓箭。
“我劝你不要。”底下的季三简理智劝阻,可惜对方不听。
能看出来,这个世界里大家都不爱废话,上面的人一言不合开弓,也就是幸亏凰霄醒了。凰霄借力于墙壁,迎着弓箭而上,不仅捏碎了箭,还差点捏碎射箭之人的脑子——还是季三简及时劝阻才收手的。
“问你个问题,”季三简从凰霄的怀里跳下来,问这个被抓住的小可怜,“这山洞你的?”
被抓的少年只是狠狠盯着季三简,别的不肯说,只肯说一句话:“你杀了我!”
“我跟你有仇?”季三简眯起眼睛,“不对,你住在见息大都外,十有八九和见息大都有关。你都混成乞丐了还要在自己住的地方外面挖坑,按照这个深度来说,一般武师境以下爬不上来,你是修士?
“你若是有灵根,应当和土系有关,不然你自己挖这么深一个大坑你自己都上不来。凡俗界不比修真界,十五岁以下少有能发育出灵根的孩子,你看起来也不大,凭借这样一身本领不该沦落成一介乞丐。
“你呢,不仅要在自己洞门口挖坑,还准备了弓箭埋伏射击。你刚才在洞门口等了我们很久吧,我们这么多家伙都没察觉出你的气息,你应当是极善于隐藏。或者说,你被迫锻炼出一身藏匿的本领。
“再加上你刚才什么都不肯回答,一张嘴便要我杀了你…综上所述,你是逃犯!像你这么大点的孩子,除非亲手杀了王公贵族,否则不会成为被缉拿的逃犯,也就是说,你是因家族受累。大荣王朝律法,宗族大罪不至祀绝,故十岁以下不杀而是只流放边疆。你家犯案那年,你应该不到十岁。
“你,有天赋,有灵根,有武艺…我看了你刚才拉弓射箭的那一招,箭法没用错,指法很标准。要不是有人指点过你要不就是你在沦为逃犯前便会射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那可能是你偷学到的,咱们有个前提啊,你武功不错。如果不是仗着有底子,你练不出来这一身藏匿气息的本事,也不会选择在见息大都附近伏藏不是吗?这里毕竟是见息大都。
“你家的案子应该是给你留下了滔天巨恨,不然你也不会不肯离开。能看出来你心眼颇多,知道设陷阱搞埋伏,尽可能保护自己。你的这身本领既然是流亡之后才练就的,算时间…就算你真是天才,也得两三年才成。我想想啊,见息大都只有两年前的一桩案子能称之为震动朝野的大案,便是城防军四品中郎将里通外贼,贪污边军晌银案,你是陆剪峰的儿子?”
被制伏的少年在地上拼命挣扎,他急了,对季三简大喊:“你就是故意的!你明知道我是谁还要羞辱我,你要杀要刮就快点,小爷眨一下眼睛就不姓陆!”
好不容易爬上来的阿卓从他身边走过,给了他脑壳一下子:“你还不如不承认呢…她不是知道你是谁,她就是心眼多。”
在阿卓眼里,季三简就是行走的筛框,浑身上下全是心眼子,要不怎么能在苍云县这么多年来一直扮猪吃老虎。
问题是一年半了,真的没人怀疑她。
阿卓怀疑她靠脸,毕竟季小简有几分精致在身上。
少年蒙了,不确定,再问问:“你真不认识我?”
季三简摊手:“大哥,谁家杀人要带这么大的队伍?”
“那你怎么找过来的?”
“我说我借宿你信吗?”
季三简让凰霄把人放开,大家心平气和地席地而谈,顺便观赏少年怎么把洞添上。
“你叫什么?”
“”
“你别不想说了,我猜都猜出来了,你们大荣王朝那点事我不在乎。”
“你不是大荣王朝的人?”
“是可以为之不是,不是也可以为之是,”季三简满嘴跑马,“咦,你不是土系的?”
少年白了她一眼:“我叫陆合明,君王合天下百姓之目方可明的合明。”
“你爹还是个文化人。”
陆合明忍住了下一个白眼,季三简撑着脸,继续观看他操作——他不是土系,而是金系,正在借用金属撞击藏匿这个陷阱。
完事以后,陆合明擦了一把汗,问季三简:“你今晚要住在这里?”
季三简指着外面的大月亮:“作为一个出身名门的世家子弟,你好意思在这个深更半夜让一个小女孩露宿街头吗?”
陆合明嘴角抽搐:旁边那个能一拳捏死他的女人是摆设吗?
季三简走到他的草席上,呈“大”字形躺下,并劝告他:“你别指望我们能离开了,先睡了。”
陆合明深吸一口气。
在那场大战后,天健大陆的史官试图记录一代剑仙和一代丹神的缘分是如何开始的。
陆合明嘴角抽搐,不是很想回答。
总之,谁也不会想到,这竟然会成为史诗般的会面。
第二天一早,季三简醒了,站在洞门口伸懒腰,并深切关怀陆合明:“你真在山洞外面守了一晚上?”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陆合明是一晚上没睡,“天亮了,你可以走了吗?”
“你不好奇我是谁?”
“你有灵根,能驭兽,身边又跟着这么厉害的人,想来你的来头一定不小。你昨晚也猜出来我是在逃要犯,再和你这么有来头的人牵扯,我怕不是朝不保夕。”
季三简笑了,问陆合明:“你能弄到可以以假乱真的身份文牒吗?”
“这里是见息大都…”陆合明瞪大眼睛,“你也是在逃要犯?”
“这个不是,”季三简晃晃手指,“我要是你,就会结合一下当前的时间猜测,这个时候正是各地护送童试头筹进京的日子。”
“你是童试的头筹?”陆合明倒是不怀疑这点,“那你怎么怎么会在这?”
季三简耸肩:“没办法,我太优秀了,被人嫉妒,顶了我的身份。在来这里之前,我刚解决完两个追杀我的武师境高手,这两个高手下手利索,打晕我之后毁了我的身份文牒,现在我进不去见息大都了。”
季三简抛出橄榄枝:“咱俩做个生意怎么样,你帮我进京,我帮你复仇。”
陆合明冷哼:“你以为你是谁,动动嘴皮子就能帮人报仇?”
季三简理智分析:“这世上没有真正的孤胆英雄,你需要帮手。像我这样来路神秘、手段高明,毫不在乎你身份的,正是你的最佳帮手。”
这话说得没错,陆合明心动了,迟疑着问:“可你为什么要帮我?”
季三简微笑:“你要是想不明白理由,不配成为我的合作伙伴,更不可能为你的家族报此大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