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再遇骷髅
交代完一些工作上的琐事，唐仁匆忙越过同事的身线，一路小跑离开了办公室的大楼。
他叫了一辆的士，包车连夜赶了回去。
唐仁工作的城市是在白京市，离绿江市的人民医院有点距离，他坐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才到达医院的急诊科。
据当时打电话叫救护车的目击证人口述，唐春盛出事的那一带很不凑巧正处于市区新开发的路段，一切交通设备和信号都处于未运行的状态。
他的父亲是被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所撞，肇事者当场撞完人就扬长而去，没有一丝停留的时间，所以路人也来不及看清车牌的身影。
唐仁不禁联想到他进入游戏前接到的那通电话，那时父亲是否预感到了什么，才会一个劲儿地叫他回到绿江？
再者，他老人家一向深居简出，平时都待在祖宅，很少有外出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会三更半夜地跑到那么偏远的地方，还被车撞？
无形中，整件事都透着一种诡异的气息。可唐仁又没有证据来证明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他后来联系了家里的几位堂叔，告知他们自己父亲不幸身亡的消息，希望亲戚们能来帮忙操办一下父亲的后事。
唐仁今年25岁，大学毕业后一直从事着建筑设计这个行业。他参加工作才两年，积蓄是有点，但不多，处理后事和买坟地的钱还是东拼西凑找堂叔们借来了二十万。
得亏唐春盛跟他一辈的几个兄弟平日里还有往来，几位堂叔也尽心尽力地帮忙，否则唐仁一人料理父亲的后事，可真够呛。
在那一周的时间里，唐仁每天都忙于料理父亲的后事。
出殡结束的那天夜里，唐仁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了许久。结果第二天，他直接大病了一场，整个人病殃殃地在床上躺了四五天。
生病的那段时间里，他根本没有闲暇的时间去处理工作上的事宜，老板和同事那边多次打来电话，唐仁病得不轻，因而错过了很多消息。
好不容易等到他的身体有所好转，唐仁的二叔唐明盛单独来找他谈话。
二叔开门见山，声称唐仁的父亲临终前似乎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于是留了两样东西在他那里，需要唐仁亲自来接管。
唐仁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不禁感到十分意外。
为何父亲会预感到自己的死亡，人类对于突发性/事件的发生怎么可能做到如此精准的预判？
于是他马不停蹄地跟着二叔来到对方的家中，他在那里收到了父亲留给他的遗物，是一串钥匙和一张祖宅的地契。
二叔说:“你爸他在半个月以前就跟我交代过，叫你务必辞掉手头的工作，替他完成剩余的任务。我当时觉得奇怪，什么叫完成剩余的工作？你爸一辈子就守着个珠浦堂寸步不离，而这珠浦堂不过是个过气的香堂，里面就供奉了几座神像，平时才几点香火，连点油水都没有，好端端地干嘛叫你辞职，这不无端浪费你的大好前程嘛！”
二叔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很是悲愤但又很无奈。但是因为大哥已经意外身亡，他不好再继续多抱怨些什么，只是拍了拍唐仁的肩膀，劝他节哀顺变。
唐仁追问道:“我爸还跟您说了些什么吗？”
二叔皱着眉头开始回忆半个月以前的事情:“好像是还有说了其他事。”
二叔挠了挠他快秃顶的脑门，一副十分困扰的模样:“我这年纪大了，一时半会儿还真有点想不起来大哥之前都具体说了些什么……”
“你再多想想，不急。”
唐仁也不好过多催促。因为他知道越催人，人就越不容易想起什么。
半晌，二叔拍了拍脑门，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他好像是交代我叫你不要擅自打开什么黑色的东西，但是具体是什么东西，我真想不大起来了。”
“黑色的东西？”唐仁很是费解。
这“黑色的东西”形容的范围实在是太广了，祖宅里存放了不少的物件，里头指不定就有好多这种颜色的物件，这让他如何分辨？
“我也不懂，好久没去那里了，我也不知道大哥在那里都藏了些什么。”
唐仁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知道了二叔，明天我会回那里收拾一下。”
“你要回去？不会真是要听大哥说的话，要辞职回家继承他的衣钵吧？唐仁，你可得想清楚啊，你现在的工作还是很体面的，没必要自毁前程。”
二叔一听，立马急了起来，开始做唐仁的思想工作。
在他们老一辈的眼中，就职于高大上的写字楼，怎么也得是一份体面的工作。
可唐仁对此却不以为意。
时代变了，当初在工厂里的纺织女工，如今不就成了他们这样在格子间里埋头敲电脑的社畜？
虽然工作听起来在面子上是还过得去，可二者的本质是一样的。
更何况从事设计这一行业的，不就是拿身体的健康在换劳动的本钱。辛苦工作了两年，唐仁也算是想明白了，他是时候该回去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不能再像现在这样每日每夜的加班赶图。
他怕没几年，自己的身体迟早也会垮掉。
更何况还有神秘app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原本的生活计划。为此，唐仁不得不临时改变自己的职业规划，回到父亲生前就嘱咐过他要回去的地方。
“没事的二叔，我自有分寸，正巧我好久没回去了，也该是时候收拾一下珠浦堂的遗物。”
唐仁不顾二叔的劝阻，执意带着祖宅的钥匙和地契，跟二叔挥手告别。
第二天，唐仁特意起了个大早，提着一箱行李，踏上前往珠浦堂的归程。
行李箱的轮子在青石板上滑过，发出“咕噜咕噜”的噪声。
唐仁拖着行李走在通往珠浦堂的小巷子里，两米多宽的道路不停地回响着他走过的痕迹。
他的祖宅位于绿江市的三环，公交有直达的站点，不算太偏僻。但是这一带他已经很久没有来了，周围的环境十分冷清。
他在巷子里穿梭了十几分钟，依旧没有听到点大的动静，仿佛这里除了他之外，就再无其他居民的生活痕迹。
这条巷子他走了将近二十分钟才来到珠浦堂的面前。
那是一处较为宽敞的空地，离周围的居民楼起码隔离几十米的距离，就单独一栋四面由青色砖石围合而成的双层矩形建筑。
外墙是当地典型的民国时期清水青砖墙垒砌的风格，坐北朝南。正大门是两面红大漆杉木门板，门头挂了一副牌匾，标着“珠浦堂”三个金色大字。
建筑的内部保留了清代的穿斗式木结构，小时候唐仁一直生活在这里，从小他就对那些斗拱和窗花的造型念念不忘。这也导致他后来从事建筑设计行业的时候，有一定概率是受了祖宅的影响。
唐仁常听父亲提起，珠浦堂在当地的文物建筑保护名单上还算有些名头。只是因为年久失修和后期改建的缘故，珠浦堂从外头上看，倒是有些饱经风霜的味道。
他来到朱红色的大门前，从一长串的钥匙中找到了一把黄铜色的钥匙。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祖宅的大门钥匙应该就是这一把。他试了一下，果然能将大门打开。
双开木门由外向内推开，门轴在地洞里转动，发出“吱呀”的回响。
因为周围一带都特别的安静，所以这会儿听着门轴转动的响声，倒有了一点恐怖片的韵味在其中。
不过唐仁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一点，他向来胆子不小，直接推门而入，动作一气呵成。
这会儿正值白天，日照当头。
进了大门，屋内也不算昏暗。刺眼的阳光透过前天井照到地面的绿植上，反射出的光调异常和谐，丝毫没有阴冷的气息。
唐仁将两扇大门都敞开，外面的光线又透了进来，一下子亮敞了不少。
整栋屋子的构造中规中矩，由门头的回廊、前天井、两侧的梓院、主座、后天井、单侧的梓院形成，从屋顶的正上方看过去，就像一个“口”字当中藏了一把倒立的菜刀。
唐仁将行李箱拖了进来，随意放置在大门的背后，就转身去往父亲的厢房。
那个房间位于大门左手边的第二间屋子，门没有锁，唐仁轻轻一推就能进去。
因为父亲去世的原因，屋子里头有一小段时间没有住人，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味道虽然不冲，但唐仁还是将门和窗户都开到最大的程度来通风。
他看了一眼屋内的陈设，在十几平米的房间内一扫眼过去，并没有看到什么黑色的东西。
他好久没来祖宅了，好多地方他都感到十分陌生。
其他房间暂时都是关闭的状态，他想，今晚就只能先住在父亲的房间里，至于其他遗物，得等他安顿下来再说。
唐仁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的卫生，待霉味彻底散尽，时间一下子来到了中午的十二点。
唐仁的肚子感到一阵饥饿，他决定先填饱肚子。
厨房就在父亲房间的对面，里面有一张木桌子还有一张凳子，除了基本用于料理餐食的灶台，还有一个冰箱，里面摆放的蔬菜都已经烂掉了，根本没剩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唐仁不得不重新退了出来，正好看到大门的背后停了一辆老式的电动车，唐仁检查了一下，电量还剩了点，只是短距离出行，问题应该不大。
于是他骑着父亲的电动车离开了祖宅，先到外头随便找了一家饭店吃点东西填饱肚子，之后又去超市里屯了一些生活必须品回来。
等到下午两点多，唐仁才从外面提了两大袋东西回来，把厨房的冰箱填得满满当当。
待一切摆放好，他又打扫了一下一楼的几间屋子。唐仁趁着天色没黑，又逛了珠浦堂好几圈。
他大学的时候就学过中国建筑史，对古建筑的知识也略知一二。
在他看来，整栋祖宅的整体建筑风格还是蛮有特点的。四面围合的高墙是典型的民国风格，而到了内部的一层，除了主座，其余梓院及回廊的木隔断全被改建成后期的水泥砖墙，是为了平时方便用来住人。
但是到了二层，依旧保留了传统的木结构建筑。地面全是杉木地板，隔断由木墙裙、灰板壁组成，屋面则是具有当地特色的青瓦、滴水勾头以及祥云如意样式的雀尾屋脊组成，完好地保留了清代建筑的原始特征。
一栋房子包含了三个时期的建筑特点，也算是珠浦堂见证了曾经历史的演变。
而今看到屋子里头有不少地方出现了破旧腐蚀的痕迹，唐仁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一方面觉得曾经的珠浦堂还算香火兴旺，而到如今人烟荒芜，香堂再无往日之笙箫，他不禁觉得心寒。
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的父亲走得实在过于仓促，甚至都没能来得及交代香堂之后的琐事，便不幸丧生。
唐仁其实并不是很情愿继承父亲的衣钵，他只是觉得自己突然孤身一人没了父亲的羁绊，他还没想到未来的打算。
距离游戏结束，隔了近两周，唐仁才重新捡起被他遗忘在角落的手机。
他想了许久，最终还是向公司的老板发了一通微信消息，表明了辞职的意愿。
老板很快就看到消息，立马给唐仁打来电话，一阵破口大骂。
唐仁也知道自己不辞而别有愧于公司，但是事出有因，他别无其他选择。
老板在电话里骂了许久，唐仁默不出声地听完了牢骚。等到老板骂累了，说了一句“这个月的工资你别想要了”，便算是变相同意了唐仁的辞呈。
不到五分钟，唐仁就收到人事主管将他踢出工作群的消息。
唐仁不以为意，他知道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当他看到那则消息的时候，他甚至有些想笑。
这件小事不欢而散后，唐仁简单地为自己做了顿晚饭，洗了个澡，之后他便待在父亲的房间里，看起了无聊的泡沫剧。
没有了工作上的压力和困扰，唐仁突然觉得生活好像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不到十点，他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蓦地，一声“砰”的骤响，房间里的灯泡火光亮了一下，继而转灭，顿时整个屋子彻底黑了下来。
唐仁被这刺耳的声音吓得立马清醒了不少。
他皱了皱眉头，心想，这灯泡定是烧坏了。但是他并不知道备用的灯泡放在哪里，这会儿再出门找商店买灯泡怕是不太实际。
幸好外面月色逼人，有光照在天井里，屋子的窗户得了庇护，不会显得那么暗沉。
唐仁从床上懒散地爬了下来。三月初的天气仍有些寒凉，他套上一件厚厚的大衣，决定到外头查看一下基本情况。
他先是检查了一番走廊外面的电灯按钮，发现开关摁了几次后，灯光都没有亮起。
这时，唐仁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检查了一下其他房间的开关，结果都很不理想。
目前看来，最好的情况就是电路短路跳闸了，还有得抢救。而最坏的情况便是整条线路都烧坏了。这是唐仁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他依稀记得祖宅的电源总闸是在正大门的那面墙上。于是唐仁冒着冷彻的寒风，一边举着手机，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的路，前往总闸的位置。
那个地方周围好多杂草，有的已经高达人的腰部。地上还夹杂着不少的块石，路不是很好走。
唐仁颠簸了几次，才安全地来到总闸的面前。
那是一个比较老旧的电闸，最外面那层保护的壳子已经破败不堪，而里面更是积了不少的灰。
看到这副情形，唐仁对于线路跳闸的情况就不再感到任何意外。能安全地烧水做饭，使用冰箱、电热器等大功率器件，已经是总闸对他的仁至义尽。
他手指隔着衣物，将电闸推了上去。可是大门那里并没有透出任何的光亮。他不信邪，又试了几次，均无功而返。
看来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线路真的被烧毁了。
现在大半夜再叫人来修，不切实际，唐仁决定回去忍一宿，明天再做打算。
可等到他回到大门的时候，原本除了天井还有点亮光之外，他竟然在香堂的背后见到一抹微弱的红光。
他怕自己看花了眼，又走近瞧了瞧，发现是二层的后厅发出的亮光是透过前厅太师壁上破裂的灰板壁缝隙传递出来的。
由于白天时间匆忙，唐仁并没有来得及上二楼打探屋子的情况。他印象中后厅的二楼一般是放了些香烛纸钱等杂物，都是用来祭祀神明的祭品。
等等，香烛，别是二楼着了火！
木房子不怕震，不怕潮湿和温寒，就怕白蚁和明火。
唐家的这栋祖宅有些年头了，再加上天干物燥，唐仁深怕二楼的角落起了火灾。
可真等他到了后厅的二楼，唐仁却被里头摆放的东西震惊得语无伦次。
没有明火的痕迹，也没有任何摆放祭品的东西，整个二楼的后厅空空荡荡，十几平米的空间就只放了一副黑色的棺材。
它看起来很普通，周身没有任何多余的花式，浑然一体的黑。底下垫了木架子将它撑起，离地面有半米之高。
饶是唐仁的心理素质再怎么强大，但在大半夜看到这种诡异的东西摆放在自己的家里，任谁见了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点抵触的情绪。
棺材此时已经被扒开了一个小角，红色的微光正是从里面透出来的。红光照亮了整个厅堂，当即屋子里透着一种诡秘的气息。
唐仁在门外打量了许多，他俨然响起了父亲交代给二叔的话——不要打开黑色的东西。
这其中，岂不是就包括了这副黑色的棺材？
可唐仁没有主动打开，倒是这副棺材自己莫名其妙地开了口子，这到底是算在他头上还是不算在他头上？
唐仁真想找到自己的父亲，亲口质问他，这副棺材为何会摆在家中，是不是他提前给自己准备好的？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人可以亲口为他解决困惑。
就在这时，棺材的内部突然传来一阵指甲抓绕木板发出的响声。
唐仁的面色骤然一变。
里面竟然有东西……？！
也不知是他在门外站得久了的缘故，唐仁心里的恐惧倒是减少了三分。
他索性壮起胆子，走上前来，决定一探究竟。
彼时棺材开出的角比方才的又大上不少。唐仁离那棺材不过一米之远，以他将近一米八的视角来看，唐仁清楚地看到躺在里面的那个人，正是那个身穿黑色风衣、浑身缠绕着白色绷带的骷髅。
一瞬间，唐仁觉得躺在里面的那个男人好似脑袋转了过来，两个黑不溜秋的眼洞莫名绽放出红色的光芒。
唐仁的胸口处莫名传来一阵心悸，出于本能的求生反应，他下意识地想要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偏偏他刚迈开脚步，正要往门外逃离时，棺材内隐隐散发出一种浓密的异香，瞬间充斥着整个房间。
唐仁不幸闻到了这股味道，只是当他察觉出不对劲时，随着视线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一软，他便倒在地上，彻底动弹不得。
原本离他还近在咫尺的出口，此刻，也突然变得遥遥无期起来。
而就在这时，棺材里慢慢探出一根白色的指骨，搭在了棺木的边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