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心怀各异
短短数秒之内，唐仁的后背因为惊恐而渗出一层冰凉的细汗，衣服的潮湿和身体激起的寒意令他浑身不适，但他又不得不强行压住这份惧意。
唐仁赶紧将双手别在身后，不敢让其他人察觉自己因为发现了一件恐怖的秘密，从而导致双手出现轻微的震颤。
明明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动作，可唐仁总觉得这个黑衣男人正在有意无意地向他投来目光。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对方那双空洞的眼眶之下是虚无缥缈的黑暗，根本没有眼珠子可言。可唐仁的直觉却告诉他，对方就是一直在暗中打量着他。
那种时刻被人凝视的感觉，真是糟糕极了。
唐仁俨然怀疑自己是不是成了对方眼中的猎物。
林绍东在地上蹲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缓过劲儿来。
他拾好状态，重新站了起来，对大家交代道：“想必大家也都知道这次游戏颁布的主线任务了，系统给的青铜钥匙很有可能就是通关本轮游戏的关键线索。另外这栋老旧的公寓里会随机掉落死去玩家的青铜钥匙，它跟系统初始分发的道具有点不同，上面会刻有对应的门牌号，比我们漫无目的地寻找自己那扇未知的大门来得方便许多。”
林绍东顿了顿，瞥了一眼唐仁后，又接着道：“但它存在一定的成功几率，说不定会直接召唤出羊人本尊，又说不定能幸运地开出对付羊人的有效道具，总之一切都需要运气的加持。趁着羊人现在昏迷不醒，我们先各自寻找一下自己钥匙所对应的大门吧，要是能发现随机掉落在公寓里的钥匙，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这栋公寓怎么说也有十几层楼，要搜寻的范围实在太广了。而且钥匙刷新的地方又很随机，它掉落的位置肯定隐藏得极为隐蔽。我们一共就只有九个人，恐怕不太好寻找随机掉落的钥匙下落吧？”欧阳旭看了一眼大家的神情，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那就分组。”一直沉默不语的傅青书终于发了言，声音奶酥奶酥的，很是好听。
“我没意见。”纪明萱漫不经心地抚了抚昂贵的黑色裙摆。她的声音跟她的外貌很是符合，都清冷极了。
“我听你们的意见。”司徒音看了一眼大家的神情后，弱弱地应了一声。
“那大家就自由组合，分组寻找对应的大门和随机掉落的青铜钥匙吧！”林绍东一脸兴奋地举手表示。
一时间竟没人反驳，大家基本都默认了林绍东的提议。
很快，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不出十秒，唐仁面前的七个人自动划分成三个队列。
纪明萱跟司徒音一组，傅青恒跟林绍东一组，刘明远、卓凡和欧阳旭一组，就剩他跟黑衣男人落了单。
唐仁一脸诧异，大家的动作怎么这么快？
难不成……他真的要跟这个危险系数丝毫不输于羊人的恐怖人物待在一块？
老实说，唐仁的内心是百般抗拒的。
“我跟他一组，可能不太合适。”唐仁面色凝重道。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一致无视了他的反驳。
谁都能看得出黑衣男人是个不好对付的硬茬儿，但是只要唐仁开口就能把人劝下来，其他人想想也都知道自己肯定是没有这样特殊的待遇。
与其九个人化分成三组来行动，还不如自动将唐仁和黑衣男人捆绑在一起，省得其他人因为畏惧黑衣男人的存在，缩手缩脚，施展不开拳脚，从而影响接下来的搜索行动。
唐仁在做抗争的同时，林绍东已经率先从口袋掏出纸和笔，将一张小纸条撕成了四份，分别在上面写上对应的楼层数，代表着接下来四组人员要搜索的楼层范围。
此等行为无异于暗中否决了唐仁的抗议。
每小组各自派出一人代表来抓阄。
纪萱和司徒音被分配到了15、16、17、18层的搜寻范围，林绍东和傅青书被派往了11、12、13、14层，欧阳旭、刘明远和卓凡则要前往6、7、8、9、10层。
而剩下来的那一张纸条，唐仁猜都不用猜也知道他和黑衣男人即将被派往1至5层。
老实说，羊人就躺在二楼的架空层里，至今生死不明。万一他要是醒了再次卷土重来，那么位于低楼层的玩家指定是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批炮灰。
唐仁不傻，知道自己被派去1至5层的风险有多大。但他自知自己一张嘴说不过众人，只能认栽，在明面上做出同意林绍东提议的神情。
现在的他，可谓在夹缝中求生存，不仅要跟一个危险系数十足的非人类玩家共同执行搜寻钥匙和对应大门的任务，同时还被大众孤立出去，发配到“边疆”地带。
这换谁来心里都不好受。
可没办法，谁叫他是一个新人。他还没有足够强大的话语权来改变当下的行动决策。
唐仁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面无表情地接过林绍东手中的纸条，随手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之后他径自大步朝楼梯间走去，很快就将众人远远地甩开一大截。
黑衣男人见状，直接越过七人的身影，一路尾随唐仁的背影跟了过去。
林绍东望着俩人离去的背影，脸上一直维持的温和笑意逐渐消失殆尽。
半晌，他对周围的其他人冷冷道:“我们也该是时候行动起来了。”
话音刚落，剩余的七人各自分成三组，走向纸条上所对应的楼层。
此时九楼的楼梯间内，唐仁刚走进来没多久，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靴子踏在瓷砖板上发出的声响。
唐仁不用想也知道那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他立马伸手合上楼梯间的木门，想要阻拦黑衣男人的尾随行动。
可偏偏他越是不想跟那人共处一室，上天就越是要让他直面内心最真实的恐惧。
“砰”的一声，就在木门即将合上的那一刹那，一只缠满白色绷带的手臂立即伸了进来，一下子卡在门缝的中央。
唐仁吓得浑身为之一颤，不得不赶紧松开木门的把手。
光是听到那声木门被异物卡住的骤响，他仿佛能感同身受那人手臂被门缝用力夹住时的剧痛。
他也没料想到对方的举动会如此出其不意，他在害怕面对那人出现的同时又心生不忍。
仅仅是恍惚了片刻，没多久，木门就被一股强大的外力强行破开，唐仁想要阻止那人进门的计划彻底落了空。
他亲眼看到木门的背后出现一抹黑白分明的身影，尤其是看到那人空洞的瞳孔里冒出一丝诡异的红光，唐仁不由一阵恍惚。
他微微低下脑袋，默默攥紧两边的拳头。此刻唐仁就像是一位犯了错的学生，不敢直视面前黑衣男人的目光。
“你的手……没事吧？”
他瞥了一眼对方被木门夹过的左手，试着用道歉来缓解方才的愧疚。
只可惜那家伙是个哑巴，什么话也不能说，唐仁根本听不到他的任何回应。
随后黑衣男人一声不吭地推开木门走了进来，离唐仁的距离又近了几分。
自打他进来后，唐仁能明显感觉到狭窄的楼梯间里气压一下子低沉了下来。
“砰”的一声，木门自动闭合，一下子唤醒了楼道内的声控照明灯。
光亮十分刺眼，唐仁在适应了这个亮度后，一抬头，又发现面前的黑衣男人正在直勾勾地凝视着自己。
即便对方知道唐仁发现了他凝视的目光，可那家伙从来都不掩饰自己明目张胆的行为。
那一刻，唐仁不由质疑起自己的脸上是否沾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不然对方为何会一直这般盯着自己？
唐仁内心焦虑的情绪又在悄悄作祟，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此人。对方的一切对于他而言，都是未知的迷。
很快，头顶的照明灯熄灭了，那人的身影再次隐匿在黑暗中。
唐仁深吸了一口气，索性选择无视这人的存在，继而默不出声地朝楼下的台阶而去。
从九楼下到二楼的那几分钟里，整个楼梯间昏暗得犹如无尽的恐怖隧道，一股窒息的感觉迎面而来。
唐仁不敢随意发出动静，只能靠着手机打出的灯光一路缓慢下行。
身后依旧是那道熟悉的脚步声，如影随形。待在楼道内的每一分每一秒，唐仁都仿佛是在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等到二楼的图标显示在墙壁上时，他毫不犹豫地推开木门，去迎接架空层全新自由的新鲜空气。
当然，若是身后没有那道尾随而来的脚步声以及面前那个半死不活的羊人“尸体”，唐仁想必会更加心满意足。
俩人就这样一路保持着一前一后相隔不到一米的距离，唐仁走到哪儿，他身后的男人也就跟着走到哪儿。
这极度影响了唐仁在架空层里寻找线索的心情。
最终，他还是忍耐不了对方的纠缠，选择停下来，转身对身后的男人呵斥道：“我很感谢你从羊人的手里将我救了下来，但这并不代表着我会同意你一路跟着我。”
那人只是稍作停顿便又跟了上来，仿佛没听到唐仁口中的警告。
唐仁右眼皮子猛地一跳，他暴跳如雷道:“喂，你是故意无视还是真听不懂我说的话？我已经都已经很明确地警告你了，不许跟着我！你怎么就——”
唐仁话音未落，面前的那道黑影突然袭了过来，一把将他摁到最近的承重墙上，用力地扼住他的脖子。
一瞬间，唐仁整个人的身体被男人强行举至离地十几厘米的低空。
唐仁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因为咽喉被人紧紧掐住，继而他接下来的呼吸都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无论唐仁的双手如何用力撕扯对方的牵制，他最终都左右不了对方的压制。
那一刻，唐仁再一次真实地感到什么是直面死亡的威胁。
“放……放开我！”
唐仁整张脸都憋得通红。
但那人依旧装作听不懂的模样。
亦或者说，他听懂了，但就是不想做出改变。
长时间的缺氧一度让唐仁的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紫晕，他的大脑开始闪过很多奇奇怪怪的画面。
他不禁想起开年来一直做的那个噩梦，那个被囚禁在铁笼子里的怪物，他似乎挣脱牢笼了。
直到那个怪物朝他袭来的身影逐渐幻化成面前这个黑白分明的人影时，唐仁一瞬间想明白了。
他终究还是逃不过那个恐怖黑影的魔爪。
蓦地，唐仁的双手缓缓松落，眼角的两行清泪终是不受控制地滴在了那只缠满白色绷带的右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