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厮杀
几乎是瞬间，一种别样的压力像是滔滔海浪一般席卷而来。
“往回跑！”孟予祯冲林薇之吼道。
两人调转马头，长鞭一挥，迅速向行宫的方向奔回。
可是已经晚了，七八个猎户装扮的人鬼魅似的在林中出现，将这两人围在中央。长长的钢绳被他们牵在手中，狠狠向马腿绊去。
林薇之心中一惊，根本来不及反应，跨下之马轰然倒地，让她难以自控地飞了出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重重跌落在地上的时候，一双手环住了她的腰肢。她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已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孟予祯一手将她护着，另一只手上握着那摆设似的弓和装着寥寥几支箭的箭筒。
就在这落地的空隙里，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做下一步反应的时候，他已经将弓拉满，转瞬间就射出一箭。
因距离极近，被射中的人重重地飞了出去。
长箭射穿他的喉管，将他钉在地上，鲜血飞溅出来，一丈之类皆是赤色，“呼哧呼哧”的艰难生存之声从截断的喉咙里露出，与十分遥远的鸟鸣呼应着，让人心中胆颤。猛地一吸气声之后，痉挛着的人便不动了。
似是被这场面镇住，剩下的杀手一时间也都失去了动作，只顾看着自己凄惨死去的同伴。
“本王不管你们背后是谁，现在收手，绝不追究。”孟予祯冷言道。
他手上还拿着弓，长身鹤立，眼神微微斜睨，露出睥睨众生的神态，自矜镇定得像是握着所有人生死的杀神。
但是事实上，他只是一个被杀神盯上了的刀下鱼肉而已。
在最初的惊慑之后，杀手们已握紧了刀，低声怒嚎着向他砍来。
孟予祯一手将林薇之推开，自己措了一个身位，让杀手扑了个空，又巧妙地用弓勒住了一个杀手的咽喉，一边夺刀，一边用锋利的弓弦将那人勒得额暴青筋，最终瞪大了眼睛软倒在地。
他未做停留，刀光频闪，已又和其他几个杀手纠缠到了一起。
林薇之放在被他退到了一边，背靠着一棵大树，前面是孟予祯守住的一小块安全的土地，旁边是还在滴滴答答流着血的尸体。
被粗糙的树皮撞到的肩胛还在突突作痛，她却毫无心思打理，只不敢移眼地看着孟予祯令人眼花缭乱的身影，整个心都纠在了一起。
他武艺不精，林薇之怔怔地想。
方才软软划过半空便跌到地上的箭还在眼前，实在不能与这个身手矫健的人车上什么关系。
不对。林薇之眼睛突然亮了一亮，想起了初见之时，那块嵌入树干的玉佩。
且不说那玉佩四周打磨得极其光滑，想要插入木头本就难为。就说像玉佩这样精贵的东西，被他那样扔出，连树都凿开了缝，佩身却连裂纹也无。孟予祯手下功夫可见一般，绝非像他方才狩猎时表现得那样不堪。
林薇之神色复杂，但好歹松了一口气。
因为人数的差距，孟予祯也深知自己不能久战，招式使得异常狠辣，几乎刀刀都往要害上招呼。
银色的钢刀无论合适都有着一种粗莽强大的杀气，彼此相碰之间发出铮铮响声，像是催命的鬼音。
又有两个杀手倒下了，现在尚有一战之力的杀手只剩下了两个。
他们都是死士，虽然穿着平常猎户的衣服，但他们的眼睛仍旧像野狼一般，发着冷酷而又求生欲极强的光。
可是孟予祯已经显出了疲态。
他的确身手不错，无论与这些杀手中的那一个相战都能立于不败之地。但他也的确是个养尊处优的王爷，尽管技巧已到高峰，但体力却远极不上这些刀尖舔血的人，何况他已战了这样长的时间。
两个杀手心中清楚，只要耗下去，耗不住的人便只能殒命，何况眼前这个人毕竟是个贵人，又哪里有他们这样刚烈一样的心。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孟予祯的身上沾满了灰尘，脸上和脖子上都沾着血污。
他舞刀的手已经不如方才一般有力，躲闪的动作也渐渐缓了下来，可他并没有放弃，平静无波的眼睛深处是汹涌着的坚持。
两个杀人也负了些轻伤，在一个空隙里对视了一眼，立刻懂了对方的意思。
一个杀手钢刀一挥，以极大的力气向孟予祯砍去，逼得孟予祯不得不举刀相接，瞬间虎口便裂了开来，迸出些鲜血。
另一个杀手抓住机会，绕开了孟予祯，直直向林薇之扑来。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截杀一个华服男子，里面并没有林薇之的事。再加上放在孟予祯招招狠厉，不让任何人能够绕过他去。是以杀手们并不想，也没寻到机会来找林薇之的麻烦。
可是此时，局面以陷入了僵局。孟予祯也支撑得越来越辛苦，于是杀手便动了心思，觉得杀了孟予祯一直护着的这个女人，说不定便能让他方寸打乱，乘机便可将之毙于刀下。
寒光已经近了，林薇之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算得上是出身将门，也是被父亲的营中的将士抱过的，可自小养得实在娇气，虽也跟着林轩学了些耍枪舞剑的招式，但都只图观赏而已，用在实处是在是上不得牌面。
靠着求生的本能，林薇之侧身一避，险险错开刀锋，几缕青丝无依地飘落再地上。
可是接下来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杀手很快便收势再砍，林薇之慌忙躲避之间竟自己将自己绊倒在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钢刀极快地毕竟。
在这刹那间，林薇之竟然并没有惧意，只是担心阿爹阿娘难过，又莫名坚信孟予祯一定会替自己报仇，如此一来虽然死得冤枉，却好歹能够出气，比上一世不知好到了哪里去。
有了这样超脱的想法，林薇之甚至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只等着死神降临。
突然之间，风向一转，林薇之睁开眼，看到孟予祯已挡住杀手，两人又纠缠到了一处。
能活下来还是活下来的好，她连忙爬了起来，退后几步，将自己掩在了树后。
原本宁静的树林里已经躺了一地的尸体，湿冷的土壤间也浸满了滚烫的鲜血，腥气和雾气一起飘散在林间，让这身下的最后一个杀手爆发出了不属于自己的气势。
他横砍竖劈，像是一头疯狼。
气力本就是孟予祯的短板，何况他此时早已浑身疲软，全靠着一口气才没有倒下，此时也只能勉力相抗，被逼得步步后退，直至抵在了一棵树上。
两把钢刀被主人握着僵持在孟予祯颈前一寸的位置。
他咬紧牙关抵抗着，一贯都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此时全是血丝，被滴落下来的汗珠浸得又涩又痛。
快结束了，他暗暗地想，虽然手上仍没松力，可心中却已升起了一丝隐隐的期待。
鲜血再次在林间炸开，迸溅到孟予祯的脸上，让他有一瞬间的怔忪。
一把银色的钢刀从杀手的前胸露出刀尖，定格了他狰狞的脸。
林薇之双手持刀，猛地一撤，然后便看到这个魁梧的男子扭曲着身子倒了下去。
她还没来得及抚慰自己狂跳的心，就看到杀手倒下之后，孟予祯淡淡看了她一眼，然后也软软跪倒下去，吓得她连忙上前去将他扶住。
“殿下！”林薇之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
孟予祯闭着眼，轻微却气促地喘息着，鬓边的头发全部被汗浸湿，过了好一会，才看向林薇之，责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丢人。”
“丢就丢了，反正除了殿下之外，其他的人也都死了。”他嗓子里像是揉进了一把沙子，让这句低斥毫无威慑力。林薇之吸了吸鼻子，手上用力将他扶起来，“还是先回行宫吧。”
“来不及了，这个时候林子外面怕是正候着一圈人守株待兔呢。”孟予祯似乎回府了一些力气，站直身子时候就将林薇之的手扫开，迈开步子向山体的方向走去，还不忘吩咐道，“把箭带上！”
阴风扫过来，林薇之背脊的汗毛立了一片。
若她幕后之人，也必定会布置人手守在林外，以防林中杀手落败。若他们向外逃出，正好格杀；若他们不逃，围也能将他们围死。
想通了着一层，林薇之也只能沉默着跟着孟予祯向里走去。
他全程都很冷静，像是一个在刺杀里长大的老手。这个认知让林薇之嗓中一片刺疼。
天色渐渐晚了下来，林薇之和孟予祯绕着山体走了许久，竟然真的让他们发现了一个山洞。
孟予祯左右看了看，见了块石头扔了进去，见没有什么反应就想要进去。
“欸，”看着黑森森的洞口，林薇之莫名便起了些害怕之意，拉住前面之人的衣袖，弱弱道，“万一里面有人呢？”
透过昏暗的光线，林薇之可以看见孟予祯满脸的冷汗。
他微皱了眉，低头看着林薇之，像是又想骂人，但失了血色的唇只是无声地开合了一下，下一刻，孟予祯就脱力般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