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罪人苏涉！
魏无羡冷冷地看了金光瑶一眼，牵住你的手往角落处走去，另一只手上的随便始终指着金光瑶没放下过。
箭拔弩张的气氛直叫人精神紧绷，也不知悬在弦上的那只箭什么时候会被发出。
“笃笃。”一瞬间众人的眼神都放到了门口，“救命呀，开开门，我快被雨淋死了！”聂怀桑叫苦连天地敲着门板。
“他怎么在这儿？”金光瑶泯唇道。
“回宗主，是我抓的。我在途中遇见的他，想来有用，便顺手抓来了。只是方才被袭，不小心将他落在了外边。”苏涉瞥了你一眼道。
金光瑶对着两个守门的僧人点了点头，便是打开了大门。聂怀桑一开门就摔趴在地上，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头发皱巴巴湿淋淋地耷拉着，嘴唇冻得青紫，在夜雨里瑟瑟发抖。
一个僧人提溜着聂怀桑过来，他竟也没反抗。看着僧人没轻没重的样子，金光瑶皱眉，“不要待他如此轻慢，他经不得的。”
这僧人这才恭敬地搀扶着聂怀桑，将他放在蓝曦臣身旁。蓝曦臣抬头道，“你为何要扣下怀桑？”
金光瑶道，“多一位家主在手，总能让其他人更忌惮些。不过二哥请放心，你知道我过往对怀桑如何的，时机一到，我定会毫发无伤地放你们离去。”
蓝曦臣淡淡地道，“我应该相信你吗。”金光瑶道，“随意吧。相信不相信，二哥你也没办法。我去看看进度，苏宗主且替我在这里守着。”
“那是自然，我会看住他们的，宗主。”苏涉认真道，金光瑶这才离去。
聂怀桑抖了两下，“阿嚏！阿嚏！”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你正要放开魏无羡的手，去帮帮他时，魏无羡却攥紧了你的手，把聂怀桑唤了过来。
“魏兄……额，魏公子。”聂怀桑惨兮兮地看着魏无羡。魏无羡将随便收回腰间，掌心一翻，竟是学着你的法子把聂怀桑给烘干了。
“谢谢魏……魏兄？”聂怀桑眼神转了一圈，这才迟疑地叫了魏无羡一声。
“不是我说你啊，别的家主也早就出发了，怎么就你这么倒霉，居然被抓了？”魏无羡一脸看倒霉蛋的样子。
“那还不是因为我没修成金丹……又不能御剑，只能慢慢走了，谁知道就被抓了！”聂怀桑懊恼的叫唤着。
“啊！他他他他，他怎么在这里啊，就是他抓的我！”聂怀桑一看到苏涉，头皮发麻得瞪大了眼睛，连忙躲到蓝曦臣身后，“曦臣哥救我！”
“哼，那也得看他护不护的了你。”苏涉冷笑一声。聂怀桑一脸惊恐，“曦臣哥，他，他在说什么？什么意思啊。”
“中了圈套，灵力全失。”蓝曦臣平淡道。
“那……那蓝二公子难道也……”聂怀桑乱糟糟的头发搭配上他怕兮兮的表情，让你有些忍不住想笑。
真是一点没变，你感叹道。
“受了威胁，受制于人。”蓝曦臣有些愧疚得看着蓝忘机。若不是因为他，蓝忘机也不会自封灵脉。
“无碍。”蓝忘机淡淡道。
苏涉看着这场面又是冷笑一声，对着蓝忘机打量一番，讥讽道，“到这时候了，你还是摆着这样一副自以为镇定冷静的架子，准备端到什么时候？”
蓝忘机仍旧默然不语。蓝曦臣则开口道，“苏宗主，你在我姑苏蓝氏门下学艺期间，我们应当没有亏待过你，何必如此针对忘机。”
苏涉道，“我哪敢针对从小就天资傲人的蓝二公子？我不过看不惯他那副总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的模样。”
魏无羡一脸莫名，“含光君有说过他觉得自己了不起吗？没记错的话，姑苏蓝氏的家训不是有‘禁骄矜自傲’这一条？”
“你怎么知道蓝氏的家训内容？”金凌问道。
魏无羡尴尬地干咳两声，蹭了蹭鼻子，“我这不是被罚抄了太多遍了吗，自然就记住了。”金凌白眼一翻，“听学都能被罚抄写别人家家训，丢人！”金凌丝毫不记得，自己也被江澄罚写过不少次。
魏无羡含笑，“莫不是含光君从小就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所以苏宗主才这么想？若是这样，那含光君可真是冤死了。他分明对谁都是这样一张脸。苏宗主你应该庆幸你不是在云梦江氏学艺的。”
苏涉冷眼看他，“为什么？”
魏无羡道，“你若是在云梦，早就被我气死了。我小时候每天都由衷地觉得自己是个旷世奇才。而且我不光心里面这么觉得，我还到处说呢。”
苏涉额头青筋暴起，一掌打过来，“你给我住嘴！”魏无羡一挑眉，这才松开你的手，迎上那一掌，将苏涉击飞出去，“不会吧，这你也要气一气？”
这话一出口，苏涉怒气直冲头顶，吐出一口血，直指着他恨恨道，“你！”魏无羡一脸无赖样。
寺中客卿见状，箭锋直指蓝氏兄弟。魏无羡蹭了蹭鼻子，双手抱胸，“好好好，我不说了，就知道苏宗主是个得罪不起的人。”
苏涉一听，怒气更盛，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你，你这个！”苏涉气急，竟是不知道用什么话来骂他，于是对着留守的客卿说道，“看住他们，我去看看宗主那边的进度。”他在这里待着迟早得被魏无羡气死。
镇守的金家客卿心领神会，便动身将你们围困住，隐约是摆下了一个阵法。
“洵美，我怎么觉得魏兄比十六年前还要嚣张啊？”不知什么时候，聂怀桑磨蹭着到了你身旁，小小声地问你。
“魏婴向来如此。”你看着站在前面那个一句话能把人给气死的魏无羡笑了笑。失落、担忧，一切不好的情绪都不适合他，嚣张一点又有什么不好？
你所求的也只是他一生平安顺遂罢了。
“好像也是。”聂怀桑点了点头，脸颊红红的，人看着也迷迷糊糊的，整个人向着你倒过来。你用手背贴了下他的额头，滚烫得要命。
“怀桑，你发烧了。”你皱着眉头将他扶住。聂怀桑迷迷糊糊地看着你，“啊？”聂怀桑本来就是一个柔弱的男子，又在雨里淋了那么久的雨，会发烧也正常。
蓝忘机拿了一个蒲团递给你。你扶着聂怀桑坐下，从戒子里拿了退烧的丹药给他服下。
魏无羡磨蹭着回到你身旁，不满地盯了聂怀桑一眼，“这个怀桑，怎么发烧每次都这么凑巧，就仗着我离你远。”“什么？”你对魏无羡这别扭语气哭笑不得。
“那之前听训的时候不也是，就仗着我离你远，明明旁边有人，就乐意往你身上倒。”魏无羡抱怨道。
“方才怀桑身旁我最近，若是不往我这儿倒，就摔了。”你有些好笑地说道。
“哼……那，那我也不舒服，舟车劳顿地赶过来，都没睡好，我累了，我也要倒一倒。”魏无羡一瞥嘴，把脸一鼓贴住你，整个脸埋进你的脖子根。
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太苦，他格外喜欢这个动作，这让他觉得很放心。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蓝曦臣担忧地看了一眼蓝忘机，轻咳两声，“魏公子。”
魏无羡缓缓抬头，眼神掠过站在他身后的蓝忘机。还是惯常的样子，如同高山之上的青松，针叶林里的露水，似乎永远也无法沾染上这尘世里的烟火气。
你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拍了拍魏无羡的背，想是哄孩子一样。很多时候，你都会觉得魏无羡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越是害怕就越渴望。
渴望拥抱，渴望亲情，渴望被爱。
“我一刻也不想和你分开。”在你轻拍的安抚之下，魏无羡轻声道，随后才站直了身子咧嘴笑了。
“嗯。”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你无措了一会儿，可你的心里却由衷地涌上来一股甜蜜，化成你嘴边的一抹笑容。
蓝曦臣沉默不语，周围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
没过多久，从观音庙的大殿后传来了一阵怪异的嗤嗤之声，似乎喷出了什么东西，片刻之后，那群掘地的修士也齐声惨叫起来。
殿内数人神色骤变，须臾，一阵轻微的刺鼻气味飘了出来，蓝曦臣以袖掩面的同时，眉目间隐隐有担忧之色流露。
紧接着，两道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苏涉扶着金光瑶，两人都是面色苍白，而殿后的哀嚎之声还在继续。
苏涉道，“宗主，你怎么样？！”金光瑶额头有微微冷汗沁出，道，“没怎么样。方才多亏你了。”
他左手垂着提不起来，整条手臂都在发抖，似乎在强忍痛苦，右手则伸入怀里取出一只药瓶，想打开，单手却不便。
见状，苏涉忙接过药瓶，倒出药丸放进他手心。金光瑶低头服了，皱眉咽下去，眉头迅速舒展。
蓝曦臣犹豫片刻，问道，“你怎么了？”金光瑶微微一怔，面上这才涌上一丝血气，勉强笑道，“一时不慎。”
他取出药粉撒在手上，左手的手背到手腕多出了一片红色，仔细看，那片皮肤仿佛是被炸过的熟肉一般，肌理都烂了。
你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被魏无羡扯住了衣袖，他冲着你摇头，眼里满是拒绝。你心里挣扎着，一面想到魏无羡跳下山崖决绝的样子，一面又想到当初你们在市集中他暗中派人帮助你们的事。
甚至是薛洋救你的事，你都想到了。能从百家层层包围之下把你带走，金光瑶又在里面做出了什么抉择。
你紧紧地握了一下魏无羡的手，“我只是帮他看一看。”
魏无羡挣扎了一番，却是始终不肯放开你的手，挣扎之后道，“我同你一起。”这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天知道他在暗室最里层发现你的画像时，心里是什么感觉。而这种感觉在他看到秦愫时更甚。他发现秦愫与你是有几分相像的，不是五官面貌上的相像，而是神态上的相似。
特别是秦愫脸上没什么表情，始终平淡的神情简直像极了你。
魏无羡现在看一眼金光瑶，便觉得当初在暗室里那种让他毛骨悚然的感觉又爬了上来。
你走向金光瑶，一片阴影罩住了他。他脸色苍白，嘴唇有些乌紫。见你过来却是用大片的袖子遮住了手臂，眼里竟有一丝难堪，“你别看我。”
你没说话，在戒子里寻找着丹药。片刻才伸手，手中摆着两个瓶子，一瓶外敷，一瓶内服，偏过头递出去，“我不看你。”金光瑶用另一只手接过药，点头道，“多谢。”
他自己不方便上药，你便打算帮他，魏无羡拉住你。同时，苏涉便也忍着痛过来道，“宗主，让我来帮你。”
见状，你又和魏无羡退了回去。金光瑶勉强地侧着身子，挡住了苏涉正在上药的手臂，又撕下一片雪白的衣襟，将它裹了个彻底。
吃了两颗你给的丹药，紧锁着的眉头轻松下来。
苏涉为他处理了伤口后，金光瑶便要去殿后察看，苏涉忙道，“宗主，让我去！”那股刺鼻的气味渐渐消散。
你们也一同起身。只见一个深坑之旁堆起一座高高的土包，一口颇为精致考究的棺材斜置在一旁，其上还有一只漆黑的箱子，两样东西已经打开，还有稀薄的白烟从中缓缓逸出。
那刺鼻的气味就是这些白烟，必然是致命的毒物。棺材之旁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尸体，都是方才苦掘的修士们，现下已经化成了一具具烂熟的死尸，连身上的金星雪浪袍和僧衣都被腐蚀得只剩焦黑的残片，可见这白烟毒性有多重。
苏涉抢在前面，以剑气驱散残留的毒烟，剑尖在那只漆黑的箱子上一拨。铁箱翻地，空无一物。
金光瑶再也忍不住了，踉踉跄跄着扑到棺木边缘，刚刚才恢复了点的血色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
看他神情也知道，棺材里也是空的。蓝曦臣过来，也看到了殿后的惨状，震惊道，“你究竟在这里埋了什么东西？怎会如此？”
金光瑶嘴唇颤了颤，没说出话来。一道闪电劈下，将他的脸映得一片惨白。
魏无羡拉着你侧过身去道，“看来是这里面的东西被人掉包了。”苏涉举剑指他，冷声道，“魏无羡！是不是你搞了什么鬼？！”
魏无羡道，“不是我不谦虚。如果是我搞的鬼，你宗主现在恐怕伤的就不是一条手臂了。金宗主，你可还记得，金麟台上，秦愫带给你的那封信？”
金光瑶的目光缓缓移向他。魏无羡道，“告诉秦愫你干的那些好事的是秦夫人以前的侍女碧草，可碧草之所以会突然决定捅出来，你难道相信背后没有人在推动吗？是谁碧草去云梦江氏当着所有人的面抖出你的秘密？他既然能一五一十地查出金宗主你的那些隐秘过往，抢先一步到这里来把你想挖的东西换成了毒烟暗器，等你过来时送给你，这又有什么不可能？”
这时，一名僧人道，“宗主，这里的土有翻过的痕迹。有人从另一边挖进来过！”果然，被人捷足先登过。
金光瑶转身一拳打在空棺之上，旁人看不清他神情，只能看到他肩头微微发颤。魏无羡笑道，“金宗主，你有没想过，今晚你是螳螂，但是还有一只黄雀。那个一直盯着你的人，此时此刻，说不定就在暗处窥看着你的一举一动。不对，说不定，并不是人……”
闷雷阵阵，雨势滂沱。听到“不是人”三个字，金光瑶的脸上，有一瞬间闪过了几乎可以称为恐惧的神色。
苏涉冷笑道，“魏无羡，你少作这些虚张声势的恐吓之语……”金光瑶举起右手阻住他，脸上那一丝恐惧转瞬而逝，各种情绪都被迅速控制住。道，“别费无谓的口舌之争。把你身上伤口处理一下，待我散了毒，立刻点好剩下的人整装出发。”
苏涉道，“宗主，那被挖走的东西？”金光瑶嘴唇微微发白，道，“既然已经被挖走了，那就一定找不回来了。此地不宜久留。”
苏涉道，“是！”方才苏涉过去查看，为救金光瑶，背上一块被炸的皮开肉绽，手臂、胸口到处都有细小的伤口，金光瑶另从怀里取出一枚药包递给他，苏涉双手接过，道，“多谢宗主！”言罢，转过身去，解开衣服处理身上伤口。
金光瑶被毒烟灼伤的左手仍是不听使唤，只得坐在地上专心调息退毒。剩余的修士们则持剑在观音庙内走来走去，监督巡逻。
苏涉背过身去时魏无羡便挡住了你的视线，心道，“这个苏涉，枉在蓝氏听学多年，妒心重不说。女修在场，便是退了外衣换药也不回避？”他这么想着，越是皱眉盯向他。
谁知，竟真被他看出些东西来，他冷下声来，“转身。”苏涉正在低头给胸前的弹痕上药，侧身对他们，忽听魏无羡这语气不容违背的一句，竟然不由自主地就转了身。
苏涉这才反应过来不妙，立即掩上胸口衣衫。然而，这边面对他的几人已经把他方才露出来的胸膛看得清清楚楚。在他胸口靠近心脏的一片皮肤上，密密地生着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狰狞黑洞。
黑洞所在的地方还延伸出去一片恶诅痕，皲裂的痕迹蔓延至苏涉的肋下，隐隐还有扩张的趋势。
魏无羡的脸色难看无比，眼瞳中似有血色闪过，“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