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不怀疑彩英,他又该怀疑谁?
盼妤直勾勾盯了顾梓恒半晌,而后动作迟钝侧目看向他身旁。
“你,也是这么想的?”她再问时含了几分软弱,好似在冷漠强硬上包裹了数层绢纱。
顾梓恒顿时嘴角抽了抽,深深怀疑此人将自己搭成桥来探薛纹凛的路。
从这女人张嘴第一句反问,看着就不像替人出头。
薛小王爷想来想去,仍旧觉得她目的专一鲜明,正伺机而动。
这问题转移得鬼使神差,莫说薛纹凛没反应过来,其实他即便听懂了,也不大理会。
顾梓恒说话行事自有道理,再说父子俩如今台前幕下身份有别,薛纹凛自然无意干涉,哪怕真遇见二人意见相左的场合,到了今时今日,他也宁愿不拂顾梓恒决定。
遭遇方才倏忽突发的一切,薛纹凛心底明亮,其中之可疑诡异令在场谁都摘不干净。
薛纹凛默然不语,只是如此表现也足够表明态度,这态度,当然在盼妤意料之中。
她笑了笑,喉咙口凝结着一股浓烈的苦涩,也没勇气再启口。
心境一往无前落坠谷底,但下一刻,顾梓恒又一番话让她思识开始来回跌宕。
就见那青年哼了哼,“我不似他,一会想顾及情义,一会又替你周全颜面。”
宛如一条素练从天而降,见那颗红彤彤的心肝快要彻底沉入深堑,轻轻挽托在了半空。
薛纹凛掀露出乌沉沉的黑眸,一锤定音,“阿恒自有他的打算,你不用在意,彩英亦是。”好了,心肝落地安然无恙。
顾梓恒紧跟着对彩英道,“彩英姑娘,你以为呢?”
倒听出是个问句,但又似乎根本不打算采纳她的回答。
彩英安静旁观,眉眼微弯反而浅笑吟吟,“全凭小王爷明察秋毫。”
顾梓恒听罢这四个字后兀自哂笑,眼里却并无笑意。
放眼他们手中,楼飞远是目前已知唯一能活动的牌,且是张密牌,他此前卷入暗杀风波尚能在刑房残喘性命,怎会当下遽然被屠?
因为长齐祸引三境,因为牵扯前朝,因为事关名单,他原先是枚棋子,现在是个敌方底细关联人,变了身份才杀机立现。
不怀疑彩英,他又该怀疑谁?顾梓恒的视线从盼妤身上几不可察淡淡瞥过。
他当然不会傻到质疑为什么两个女人之间极力互相维护,回大营后,他从薛纹凛口中已知悉彩英来历,更晓得这没什么存在感的少女于诸人都有救命之恩。
恩情可以慢慢计算,但当时当下,顾梓恒眼中实在容不得沙子。
他自诩不是青天大老爷,更没功夫为人伸冤仇辨真伪,明察自不可差,但若被他察到谁图谋不轨,就保不定能干出什么来了。
顾梓恒示意玄伞带人离开,还没发话,就见盼妤伫立不动,眼巴巴地朝薛纹凛望。
顾梓恒:“你——”
薛纹凛抬起骨瘦瓷白的上半截手臂,在二人之间拦了拦,周身散发着萧索的气息。
“行了,二位皆身居高位,时时行走在众目睽睽下,行事勿要太惹人物议。”
顾梓恒心头一凛噤若寒蝉,被薛纹凛称呼声“二位”吓得手脚都不知怎么摆放了。
令人欣慰的是,他的宿敌闻言之后反应也没好到哪儿去。
薛纹凛似乎想在尸体身上确认什么,迟疑不抬脚步,顾梓恒盘旋左右也只得陪着留下。
“义父,楼飞远身上有不对劲?”他跟着薛纹凛的目光,越看越觉得对方早已有所发现,偏生还有心隐瞒,这让顾梓恒禁不住地焦躁。
他不是怕自己错过了什么,而是忍不了薛纹凛如今居然开始选择性不说实话了。
能让薛纹凛委屈自己心意,这全天下找不出一个全乎的,还得半个半个一点点地凑,例如近在眼前就有半个,顾梓恒堵心得很,也再掩饰不住面上的厌恶。
薛纹凛其实也没干嘛,只是看着楼飞远腿上的伤口发呆。
盼妤不知何时同二人挤在一处,脑袋凑近蓦地发声,“凛哥,我看着眼熟。”
“嗯?”顾梓恒被她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行径吓得身子直后仰,眼睛看向身边凑得极近的两颗头颅,瞳孔里盛满郁郁。
呵,低劣的搭讪,女人的手段果然是防不胜防。
薛纹凛奇怪地瞥了眼顾梓恒,立刻被盼妤的发现所吸引,他顺势将碍眼的青年挤到身后,完全忽略对方微微裂开的脸色。
“你在哪里见过此类针眼而不见凶器?”薛纹凛拧眉,不像是准备相信的架势。
闻言后微微掀起的眼帘轻轻颤动,盼妤干咽着喉咙,先将收获的悸动悄然摁入心底,而后认真想了想,讪讪地认错,“凛哥,我记不起来了。”
顾梓恒:“”
她眼里明明满是薛纹凛俊秀昳丽的面容,竟还能在顾梓恒炸毛前赶紧又补救,说不是故意逗弄都没人信,“并非是针对我们的场景,也许当时仅一瞥而过,我大约没在意。”
你哄小孩呢!死人又不是满地爬,这有什么回忆不起来的?
顾梓恒一个字没说,但表情生动得已经一人多角演了半出戏,总之满打满算就是不信。
“我们一路走来虽交遇许多人历经许多变故,但死人伤者并不常见,你再仔细想想。”
薛纹凛显得饶有耐心,语气中既有素日体弱而来的温和,又难得带了些鼓励的意味,盼妤知道这其中代表的意思。
薛纹凛对这件事的真相意在必得,定是不追寻到真凶绝不罢休。这男人,越面对形势急迫越表现得游刃有余。
朝臣之所以时而对他产生独断专行的固有印象,那多数因为朝堂以上是拿定国策的最后一步,协助皇帝颁布御令就得快、狠、准。
而拨开迷雾、挖掘真相、破解任务则需要随时保持理性头脑和清醒思路,无论情绪暴起亦或犹豫迟疑都只会干扰达到目的的路途。
盼妤对此心知肚明,自然不会错以为他有心对自己态度改观。
然而理智占据脑海却无半分用处,她就着薛纹凛这番不经意施舍出的柔软与和气,心底正兀自抓挠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