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所以你也怀疑我?
“中毒身亡。”
四个字以略显生硬的口吻说了出来,在薛纹凛听来,就像有人故意当着自己面剪断风筝的线,他神思恍惚了瞬息,蓦地向自己身后看去。
两个女人都目不转睛瞪着自己,除了彩英身旁生死不知的“躺尸”,周遭再没有其他。
薛纹凛的回视里悄然多了些意味不明的情绪。
当时,顾梓恒几近破碎的怒吼尚未消音,牢门转瞬即关,九卫众目睽睽,将刑房围成铁桶,谁是蛰伏已久的凶手?
薛纹凛苍冷昳丽的颌面渐渐绷紧,敛眸将视线收回,他不确定自己还能平静看向两人。
在这种情况下,他怀疑一切。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期待楼飞远活着。
楼飞远活着,丰睿生死不卜;
楼飞远一旦说出当年入籍西京和入伍巨细,或许军枢处会有卷入漩涡可能;
楼飞远吐露越多,并非只有前朝心焦名单密钥泄露,不知比邻盟国有不有谁的手真就伸了那么长
薛纹凛不知不觉抿紧淡色的唇面,虚虚望向盼妤的凤眸遽然微眯。
盼妤只用脚趾头就立刻明白薛纹凛在想什么,不得不苦笑“一朝被蛇咬”的好处。
但她不敢大声喊冤,在对方的凝视下嘴唇嗫嚅了些许,讷讷道,“我可是无辜的。”
薛纹凛拧眉:没学会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不再理会盼妤回应,转而看向她旁边,一双写满警惕戒备的眸子撞入瞳孔,面巾上的杏目认真专注,连眨眼都放慢了频率。
薛纹凛徒然忆起,自己应当从未见过这女子表现出害怕和恐惧,但他的确第一次见到彩英流露这样的眼神。
身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只听顾梓恒语气凝肃,眉眼间也堆满沉郁,“暂时没摸到伤口。”
但观察舌头和唇面已然得出结果,他可没闲工夫看某些人“眉来眼去”,只伸出手指切到楼飞远脖颈后按脉再次确认。
少顷,顾梓恒蓦然抬首,目光下意识从前方追寻那道身影,当视线安然锁定,青年心中石头方落地。
他快速扫视四周,冲口朝薛纹凛轻喝,“你别进来!”
顾梓恒几乎预见薛纹凛的打算,赶紧提前阻止,又朝另一人道,“保护好他!”
短短数字的托付之意郑重,彩英听罢一马当先,冲上去就要将薛纹凛拦在身后。
对方却拧眉朝她身边肃然打量,语中透着少有的坚持,“孤不用你,照看她就行。”
顾梓恒:“……”
这世间但凡生出第二个人,就这么将他的好心当做驴肝肺,保证活不过第二天。
顾梓恒满脸写着“我很委屈”四个大字,直勾勾盯住薛纹凛走进牢门的脚步。
薛纹凛视若无睹,注意力尽数都在楼飞远的尸体上。
一条年轻且富有难得品质的生命瞬息间凋落,薛纹凛在内心唤起了一丝唏嘘。
楼飞远拥有仁义、隐忍和忠诚,他活着逃离前朝桎梏,却死在自己期盼的那个没有枷锁的世间。
他甚至没来得及了结尘世恩怨,留下这样的心结被害死,应当会变成厉鬼的吧。
薛纹凛眉梢微挑,当即被自己这番优柔荒唐的想法而惊到。
他现下该思虑的完全不是这些,甚至不是找凶手,而是接下来怎么办。
名单的线索就这么断了,该怎么办?
他脑海刮起风暴,嘴上却比神思慢了一拍,喃喃低问,“什么毒?”
顾梓恒竟没有上赶着回答,反而神色越发怪异,凑近薛纹凛耳边悄悄说了个名字。
薛纹凛心中大震,哑声追问,“现在可找到伤口?”
顾梓恒脸色变得难看,先是掀起楼飞远的裤脚朝内里紫黑的大腿努嘴,“针已末体。”
而后又补充,“却只见针眼。我方才挑开肌理血肉,并未发现凶器行迹。”
薛纹凛似对这结果非常不满,令顾梓恒当下也无奈无力,他忍了忍,还是选择不避讳,只略低嗓音,“是当年庭叔所中秘毒,但精粹了浓度,足以瞬息毙命。”
惊诧与凝重的情绪如期而至,顾梓恒特地敛眸不抬头看牢门外,他只轻轻喊句义父,在薛纹凛仰面回视时,两人悄息无声交换了眼神。
顾梓恒突然扬声高喊开门,门立即应声,肇一和玄伞肃然快步走了进来。
“千万别让张三死了,不管是医是蛊是毒,你尽管使出手段,只要他嘴和手有一样能正常就行了。”
顾梓恒冷冷向肇一叮嘱,一面斜睨另一边,“看看丰睿是否中毒,若是没有,应当也还有气,继续将他关在原地。”
肇一向来以为,跟在薛纹凛和顾梓恒身边只能学会如何独断和狂妄,但跟在同伴们身边,就能将看菜吃饭的本事学得精妙。
例如此刻,自家师兄秀的是妥妥一张“恶鬼”脸,他立马乖巧听令然后溜了。
玄伞进来时走在后头,却记得叮嘱其他同伴盯紧牢门,他见肇一带走了两枚“人体道具”,自己径直走到薛纹凛身侧,护卫之意十足。
顾梓恒冲牢门外指了指,“你带这位姑娘回营帐。”
同时和和气气对彩英道,“姑娘,你目睹全程,应当不会介意本王安排吧。”
盼妤顿时明白他要干嘛,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发声,“你怀疑她?”
顾梓恒的回应冷戾霸道,“我现在怀疑一切。”
他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也根本不打算掩饰这股轻蔑。
盼妤来不及介意这些,面上渐渐腾起怒意,“所以你也怀疑我?”
顾梓恒冷冰冰快速回嘴,“就事论事罢了,你大可不必如此故意曲解。”
盼妤对彩英有心维护,将她拦在身后阴恻恻地呛,“请她前来做护卫的是你,主动权在你,不由分说将人拉走,小王爷如今这般做派?”
顾梓恒被怼得微微一愣,不说别的,这是这女人当着薛纹凛的面第一次高声叫板,小王爷竟没有立即生气,反而觉得有点新鲜。
他呵了一声,眉目冷淡,“密室之内,除了她,就是你了,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