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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5章 孤想去找他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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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您醒着么?朕允准母亲暂为把持长齐局面,老师可有什么担心?”薛承觉问出这个问题时,不由得耍了点小聪明。

    皇帝观察许久总算品出点滋味。薛纹凛对他们母子的态度是不见则相安太平,见则别扭回避,而表现于说话行事上往往只默然不吭声。

    自己若要问“老师,您怎么看?”,恐怕得不到答案,若只令人回答是与不是、有和没有,薛纹凛不欲当面下皇帝尊威,忍忍过后倒可能会应声。

    果然,静默不多时,薛纹凛转背缓缓坐起身,他双手撑着榻沿,一脸雪白看向皇帝,似乎对他几次着意讨好束手无策。

    “皇帝与太后自有主见,孤没有什么担心,不管目的是出于驰援邻土还是顾全本朝利益,此番后,长齐举国尽当对两位至尊感激涕零。”

    薛承觉听罢皱眉,在他面前横来往去快步来回后徒然立定,“泱泱西京战即一往而无不利,朕还怕前朝作妖?朕无事慈悯外人做什么?您难道不知道朕是为了——”

    “皇帝!”薛纹凛遽然抬首,扬声打断他的话,“咳咳,承觉,别说了,孤,明白。”他仿佛情念方动再难自持平静,喉咙溢出几声呛咳,难受得恍恍然抬起一臂。

    薛承觉被他直呼其名喊得一怔,旋即仰面长叹,手脚利落撑扶起薛纹凛骨瘦的长臂,口气温软,“裹挟私心又如何?皇帝不能为家人稍微着想么?”

    薛纹凛闻言手臂骤然往回缩,被薛承觉艺高胆大地使力擒住,他微微敛眸就能看见对方被气红氤氲一圈的眼眶,滚了滚喉咙仍是觉得不吐不快。

    “当年在您神位面前,薛北殷那通不知僭越的破口痛骂的确有醍醐灌顶之效,但朕也并非自那一刻才开始醒悟——”

    薛承觉侧首虚虚凝望,只露着俊美渗透冷意的脸廓。

    “朕也不知从几时起,自己渐渐对照您所期待、所描画的在当皇帝。难道不是么?”

    他说完稍停,看到薛纹凛习惯性蹙起了眉尖,不禁苦笑。

    “朕应先祖‘极阳铭文世袭罔替’的遗训,将二十万大军兵权毫无保留交予您所设定的继承人,朕提拔您爱重的文臣将领,朕尊重您苏醒避世后的一切决定——”

    “朕这么听话,并非自己还想仰仗您的智慧去当那劳什子的盛世明君。”

    薛纹凛听罢皱眉轻咳阻止,“陛下慎言。”薛承觉显得不甚在意,脸上夹杂两丝缥缈的笑意,“你与母亲总离不了地老派,这话有何不可说?”

    薛纹凛登时强行挣脱他的撑扶,兀自斜过脸,尖瘦的侧脸留出一面阴影,看不清表情。

    皇帝清清嗓子,只得继续,“朕也不是因为悔悟和补偿。您没有夺权之心,却怀从龙之念,朕明白,您对江山稳稳当当握在先祖这支嫡系手里很满意,该做能做的朕都做了。”

    “人说皇帝是真龙天子授命于天,哼,”薛承觉双眸里落定看穿世事的清醒和通透,“朕却只知付出才有回报,朕这般努力,不可以在您面前求个要实现的愿望么?”

    薛纹凛满心无力地接着叹息,他几乎不用问就知道这愿望是什么。

    他将往昔看做一场浮生梦境,而皇帝所求不过是水月镜花,到头来终究一场空而已。

    情已逝去,信念已空,即便他因人之本性唤醒几分柔软慈悯,或者几分恻隐和怜惜,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不过证明自己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罢了。

    薛纹凛在怔然发愣,这对皇帝而言是种难以形容的惊喜,他知道不下猛药不行,蹲在对方膝头,微微仰面直视那双漂亮的凤眸,说话徒然放轻。

    “皇叔,请相信,相信我比你们以为的知道得更多,理解得更多,感恩得更多。”

    他看到那双漂亮的凤眸遽然瞠大,同时身体微微发僵而迟钝地转向自己。

    “你——”他在说什么?!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薛承觉心中发酸,连忙挺直半身前倾,声音轻软地劝,“您别激动,谷主交代万不能激得您情绪大起大落,朕也没想到被您逼得发出这番惊人之语,您应应朕的请求行么?”

    薛纹凛脑海一团混沌,好不容易抓住的线头被薛承觉哄了几句竟转瞬即逝,他惊疑不定地凝视着对方,一面悔恨自己病中思识不清,一面苦苦被对方纠缠得无计可施。

    一个吃过糖的孩子乍然看到糖,必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薛纹凛挣扎了半晌,终于无奈地道,“长辈之间素往你不要插手,如今大乱在即,孤若避之不及,自然也不会拖后腿。”

    薛承觉自动翻译这番拐弯抹角的言论,大意就是,我决定插手肃整长齐之乱,我也没有拒绝你母亲参与,以后她在我更不会刻意回避。

    好好好,那就好。

    见皇帝当着自己面重重舒了口气,薛纹凛实在看不过眼地撇开脸,视线虚凝到门帘处,语气认真地问,“朱雀营还没回报吧?”

    耳侧只余沉默,他说出琢磨许久的想法,“孤不管你们如何布置大军,但关于名单倒有些想法。”

    薛承觉略感意外,连忙作洗耳恭听状,听薛纹凛娓娓而谈,“我们此次长齐之行被困山中,所有启源来自于一枚令牌,陛下,孤不能赘言,但六龙令你应当知道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祖父、先皇心念已久的前朝宝藏从虚妄走向真实,年轻的皇帝果然色变。

    薛纹凛颔首,将令牌出处和楼飞远来历云云,“山中时日并非身陷囹圄,孤以为从楼飞远下手,应当可以稍启名单之谜,孤想去找他谈谈。”

    薛承觉知道这提到的行刺者正被关在刑房,一听薛纹凛要自己出马,脸上顿时写满不乐意,狐疑道,“他的话能信?”

    薛纹凛斜了他一眼,沉吟片刻后微抿唇。

    “楼飞远出身山中,似又竭力洗清与那里的关系。能身负六龙令不遭追杀,说明他身份牵连核心人员。连他此次暴露身份,也与亲人被杀有关,也许是个突破口。”

    薛承觉懒懒掀起眼帘,心说突破就突破,但要想个法子不让他去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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