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鱼龙混杂
一夜之中被叫醒两次，胥陵的脸色着实不好看，眼睛都懒得睁，眉头紧锁着缓缓道，“这么说，鹭养府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毁了？”
“回城主，依卑职等所见，确实如此。”卞濒拱手低头道，“威力之大，想来实难再有生还之可能。”
胥陵睁开略显无神的双眼，扫了一眼卞濒及其身旁的笠蔚，眼神停留在笠蔚身上，“你也亲眼所见？”
笠蔚抬头，看到胥陵正在看向自己，“回城主，是。”
胥陵目光转向弑缺，“弑缺，这鹭养府是暗格密室，你们连进都没进，就跟我说没了，你觉得是不是有点敷衍呀？”
弑缺余光看了看依然弯着腰低着头的卞濒，思索了数秒才回道，“回城主，这鹭养府的司冬虽有传闻是个造物能手，可毕竟无人佐证。况且这鹭养府是用来给司家夫人静养之地，若真是用来藏宝，恐怕也不太符合司家老爷的做派。”
“哦？依你的意思，这鹭养府并不是什么厉害之地？”胥陵带着一点笑意，“若真是如此，为何这司家少爷进得去，胥幻也进得去，你们却偏偏都进不去呢？”
胥陵这一问，倒是把座下众人给问住，一时间竟无人能回。倒是胥泽见无人发言，才终于按捺不住，“司家少爷进得去可能是因为自家人，可小幻是如何进去的？”
“回大少爷，按小少爷进去的方位来看，应当是司家少爷出来的地方。”
笠蔚刚回复完胥泽就继续追问道，“他为什么会知道司家少爷出来的地方？”
“大少爷刚回城，可能对这件事了解的还不是很清楚。”弑缺的语气难得的温柔，“小少爷是为救星轨之女受的伤，所以星轨将小少爷留在司命医馆医治，后又转到医丘山休养。星轨被抓之后，小少爷或许就是与司幽等人在一起。”
“这么说是星轨救了小幻？”
“星轨本该救的，是你弟弟胥渡。”胥陵冷冷的说道，“至于胥幻，弑兄之罪，没有人救得了他。”
“父亲，此事肯定有误会，请容我调查清楚。”胥泽急忙请命，“胥渡不该枉死，胥幻更不该蒙冤啊。”
“胥泽！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为父的耐性。”胥陵有些恼怒，“婢女之子，死不足惜，你不该如此失态。”
胥泽不言，或者说在胥陵说出那句“婢女之子死不足惜”的时候，胥泽便知道多说无用。
从小到大，胥陵对他们兄弟三人的态度从来都称不上父子，只不过是一般的待考察的将士罢了。比别人奖得少罚得多的时候，才能够感受到作为胥陵之子的“特权”。
胥泽的娘亲是胥陵早逝正妻的亲妹妹，续弦嫁给胥陵生下他。所以胥陵与她娘亲还算是相敬如宾，对他也有更多的容忍。
胥渡的娘亲是胥陵的妾室，看起来较为受宠，但胥渡却并不怎么被胥陵待见。
胥幻的娘亲，原是胥府婢女，生下胥幻后虽被认作三夫人，胥陵却几乎从未主动去探望过。
从前，胥陵再冷漠，胥泽都依然尊重和崇敬这个城主父亲。直到得知胥陵当着胥幻的面亲手杀死了三夫人，胥泽才真正的意识到，胥陵的残忍，或许是刻进骨子里的。
这让胥泽多出一份畏惧，却也生出了一份隔阂。从前自圆其说的相信着父亲终究是父亲，如今却难得的清醒。毕竟，每个人都是有底线的。
胥陵仿佛是被胥泽扫了心情，一脸烦闷的起身，“天色已晚，你今日就暂且留下，明日一早就赶紧回你娘亲那去。”
胥泽未有回应，只是继续缄默着，好似也想快点结束对话离开这里。
胥陵看向弑缺，“副将任命的事，务必三日内完成。还有星轨之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弑缺领命。”
胥泽一路跟着三人出了城主府，弑缺转身刚准备与胥泽拜别，胥泽却是继续向前一跃上马。
弑缺转身，眼中疑惑，“大少爷这是？”
“尔等先随我去将首室，我有事要商议。”
“可方才城主……”卞濒话未出口，只是有些犹疑的看向胥泽，“我想大少爷还是回城主府休息一夜，明早尽快离城为好。”
“上马。”胥泽的语气骤然凌厉，不似此前的柔和，“若还认我是这锦龄城的少城主。”
弑缺偏头看了一眼卞濒，卞濒轻叹了口气，三人相继上马，四人便向城卫营奔去。
一进将首室，弑缺三人还未站定，胥泽便指着那沙盘问道，“你们谁能告诉我，星轨医师之女最有可能在何处？”
三人闻声停在原处，一时之间皆有些瞠目，不知如何回复，谁能回复。
胥泽渐渐收回指着沙盘的手，“我知道父亲要抓星轨之女必是要威胁星轨医师去做什么事情，而这个事情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胥泽转身坐下，“二弟遇害之事我会去查，三弟的下落我也会去寻。可目前最为要紧的，是阻止父亲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无论是什么事情。”
弑缺见胥泽如此坦诚，心中稍有触动，“大少爷，你有这份心纵然是好的，但你或许离城已久不识近况。歌虹镇、星华镇与医丘山，近万人的冤魂，已然与锦龄城挂上钩。术法界各派弟子，也已然与锦龄城起敌。城主想要做的事情，怕是无人能够阻挡。”
“甚至。”卞濒接话道，“猜都猜不到。”
“近万人……”胥泽震惊，他最初以为只是侵占，可未成想到，竟是覆灭，“你是说……这些人，都已经……”
弑缺双目微闭，轻轻点头。
只见胥泽双拳缓缓握紧，心中怒火难平，“视人命为草芥，简直泯灭人性。”
“若这还不是城主的最终目的，那城主要做的事情，真是让人想都不敢想。”卞濒神情真切，“还望少城主，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才有回旋之余地。”
“明哲保身？如这狄首城一般吗？”胥泽不由一声轻笑，但仿佛又想到了什么，神情认真。
“我若记的没错，狄首城的瑾持城主为人谨小慎微，瞻前顾后。倒是少城主瑾巽为人正直，高瞻远瞩。若是能约得这位少城主共商，再联合各派，想来应该能与父亲一抗。”
“大少爷慎言。”弑缺看了眼屋门，笠蔚迅速会意前去查看，确认安全后对弑缺点了点头，弑缺才继续道，“大少爷大义于心弑缺深感敬佩，但城主毕竟是一城之主，位高权重，且自身术法超凡，如今又……”
弑缺顿了一顿，“虎毒不食子，但大少爷行事发言还是多加慎重为好。”
胥泽自然明白弑缺的担忧，父亲恐怕已经杀红了眼，对他还会有多少容忍呢？
可胥泽的担忧却是更甚，毕竟在场的只有胥泽尚且知晓，那锦龄城近卫队的寒风掠影，还有胥泽娘亲所在的，地图以外的那片未知之地，所蕴藏的诡秘。
锦龄城大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临近宵禁，出城返程的人多，进城逛夜市的人也多。
览文与几个将士便衣排在进城队伍中，前面还有几个人。这是览文第一次来锦龄城，心中还有一丝紧张。
终于览文前面的人已经顺利通过，守门将士望向览文面无表情，“名牌。”
览文立刻拿起方才在偏门的监录室刚做好的名牌递于守门将士，守门将士拿起一看，抬头打量起览文，“第一次来？”
“是。”
“来做什么呀？”
“逛逛夜市，慕名而来。”览文面带微笑。
守门将士突然也笑了起来，“哈哈哈，慕名而来的可要小心点，别看花眼丢了神，晚上可没城卫给你找魂。”
守门将士一边说着一边将通关印章盖了上去，览文笑着接过，“明白，明白。”
名牌上深红的印章清清楚楚，可却是一个让人看不懂的符号。
览文身后的将士也通关后跟上来，看到览文望着名牌发呆便解释道，“锦龄城每日通关印章内容都不同，或许这样别人才不好复刻吧。”
览文默默地点了点头，将名牌收进衣兜里。
宵禁准备中的锦龄城，是一部分人的退场，也是一部分人的登场。
各种白日里未曾露面的小摊贩开始摆起来，尤其一些平日里难觅的行当，宵禁无城卫可谓是给足了它们发挥的空间。
览文与几位将士便衣行于街上，看似漫无目的的游逛交谈，“距离宵禁还有多长时间？”
“还有不到一个时辰。”览文身旁一将士小声回应，“锦龄城城卫们已经撤走，之后会有广府的家丁进行巡街。”
览文点了点头，“你们几个平日里时常置身于这锦龄城中，以前倒是常被其他人诟病，没想到如今倒是派上用场。”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那将士忍不住嘿嘿了两声，“这锦龄城可着实比我们狄首城复杂的多，有钱人多，稀奇古怪的人也多。虽然危险不少，但也有趣得很。”
“既然这么复杂，你之前就该自己来一趟，派两队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来蹚水，简直耽误事。”览文责怨道，“这些兄弟要是有什么事，我可算在你头上。”
身旁将士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副将说的是，是我想简单了，等见完少爷，我就亲自去寻那两队兄弟。副将放心，这锦龄城夜市虽然鱼龙混杂，但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兄弟们定没什么大事的。”
览文也没再说些什么，几人一路走走逛逛，不一会便到了刻零苑门口。
那将士率先上前与守门弟子交流了一番，然后又跑了回来，“守门弟子说瑾巽少爷外出未归，如今不在门派内。”
“那可知去了哪里？”
“并不知晓，少爷是师哥，他们也未敢多问。”
览文眉头微皱，宵禁时分外出，若是没有目的的去寻，只怕是大海捞针。
“那先去会会你此前说的那个人吧。”览文看向那将士，“本来想先跟少爷报备一下，毕竟少爷对锦龄城自然比你们熟。”
“那人就一买卖人，给钱卖消息，也没什么好偷奸耍滑的吧？”那将士倒是心宽，“而且若是少爷知道有两队人失踪，想来我们又少不了一顿骂。”
“最好别再出什么岔子。”览文心中还是隐隐有着不安，“我们这身份在这可不是能惹事的主。”
“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