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目兔顾犬
在机甲负重长跑的残酷对比下，上午的十三公里都像是热身。
一群学生连走路都还没学会，就被方文青逼着完成五公里负重，一个个面如菜色，好多人“走”了一圈就原地昏厥。
令人意外的是，祝盼这个感知a的，因为选了个b级机甲，倒是比上午多坚持了两圈。
可谓是个不小的进步。
就连机甲老师都看不过去了，忍不住为他们求情：“至于吗？这才第一天，我原本计划让他们熟悉四肢就可以了。”
方文青冷着脸：“战场可不等人！白牙蚰蜒出现，谁也不知道下一次星潮什么时候到来，难道你想让他们重蹈我们那届的覆辙吗？”
机甲老师沉默了。
十六年前他们就是天一军校的新生。
开学没多久，星潮暴动。起初天一军还能应对，但渐渐的，前线吃紧，人越死越多，士兵也越来越稀缺。再后来，老师上了战场，大四前辈也一个个离开，再后来，大三，大二……就连他们大一新生都顶了上去，能回来的都九死一生。方文青的感知就是在战场上受损，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无法驾驶a级机甲。
他们侥幸从战场上归来，未曾接受过系统训练，却还要肩负起重振天一军校的重担，只能自己摸索，自己研究，好不容易苟延残喘到现在。
方文青说完，看着一个脚步明显变慢准备坐到地上的学生，连忙吼道：“别偷懒！我知道有的人想浑水摸鱼，提前结束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昏倒在地！除此之外哪怕爬都要给我爬完全程！如果被我发现你倒地还有意识的，加练五公里！不跑完不许吃饭！”
那男生一个哆嗦，可怜巴巴地看向机甲老师，试图向他请求支援。
机甲老师默默别过头去：崽啊，咱也救不了你，方老师确实是为了你好，你就自求多福吧。
五公里负重锻炼的既是体力，也是精神力。
精神力的等级虽然不会增长，但等级内却能增量，也能磨练操纵灵敏度。
程沐倒是适应良好。
毕竟是a级感知驾驭c级机甲，所以这轮她毫无顾忌地冲到前面，远远地将魏来甩在身后。
而且长距离的奔跑让她有足够的时间适应轻型机甲，调试精神力与内力的平衡。
方文青见程沐终于不藏拙，心中十分满意，嘴上却对其他新生充满嘲讽：“看看人家！第一名是个c级机甲！虽然她有a级感知，但在场不少人机甲都在b级，论速度应该是遥遥领先——结果呢？被一个c级甩在身后！”
新生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抗议：“阿sir不带这样的！她不是a级感知吗？跑前面理所应当吧？”
说话间，又有一个新生感知耗尽晕倒在地。
方文青冷哼一声，指了指吊车尾的魏来：
“感知感知！感知就是一切吗？一个e级机甲师都还坚持完成五公里训练！你们好意思吗？”
“还单兵？我看以后你们都得机甲师把你们从战场上救回来！”
新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再也不敢吭声了，总共花了三个小时的时间才勉强跑完全程，感知最差的魏来更是不负上午的强悍，足足磨蹭了五个小时。
抵达终点，方文青还在教训：“感知是天生的，可体能却能后天锻炼。训练艰苦不是晕倒理由，战场只有生死，你们在战场上意志力就已经输了。被一个e级机甲师压过只能证明她比你们更优秀，更努力，晚上好好想想，你来军校究竟是来玩机甲的，还是来为人类固守疆土的。”
方文青噼里啪啦训了一大通才善罢甘休，好在他接下来没出其他幺蛾子，整队后便放大家去食堂吃饭了。
程沐正准备跟着大部队移动到食堂，白嫖免费晚餐时，却被同时被两个声音叫住步伐。
魏来叫住她：“程沐。”
“你来我办公室一趟。”方文青紧接着冷着脸喊了一句。
程沐不明所以，她瞥到正欲开口的魏来，耸耸肩，又指了指方文青，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抬步跟了上去。
方文青把程沐带入办公室，开门见山：“为什么藏拙？”
程沐一愣，还没说话，头顶上的机器人就代表她发言：“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我问的是你本人。”方文青瞥了机器人一眼，只轻飘飘的一眼，程沐这个余光波及到的人都感受到千万杀气。
那是从战场上带来的，杀了无数人的气场。
条件反射的，程沐忍不住掀起眼皮，看了方文青一眼。
眼里藏着不亚于对方的杀气。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只一秒，程沐就强硬地低头，看自己脚尖，藏起自己的锋芒，重复了一遍。
她语气平淡：“它可以感知我的意思，它回答是一样的。”
崽崽！
机器人感动地望着她。
它就知道她一定知道它的苦心，一定知道它是站在她这边的！
方文青发现程沐很在意这只小机器人。他想起资料上程沐是被小机器人养大的，难怪有着别样的情感。于是放缓了一声，说了句“抱歉”，愈发欣赏起程沐了。
护短的强者。
军人讲义气，他们就喜欢这样的人！
方文青干咳一声，掏出s级机甲项链，递给程沐：“这是s级机甲，但你能驱使它。我在监考时就发现你在藏拙，跑步也是，所有人到最后都摇摇欲坠，只有你是装出来的，步伐混乱，但却仍然有迹可循，我观察了一下你的脚步，如果配上武器，可以攻人不备——是你的特殊技巧吗？”
程沐抬眼，那可是醉拳的脚步。
跑到最后大家都晃晃悠悠，她混迹其中略觉无聊，干脆用机甲练起了醉拳。
没想到方文青还挺识货。
当真令她刮目相看。
不得不承认，天一军校还是有人才的。
程沐推翻了之前的结论，遗憾地看着他。
可惜是老师，已经错过了最佳习武年龄。
“你两次感知测试都是a-，可其他人跨度都相差两档，能解释下为什么吗？”
“不为什么。”铁证如山，程沐也不想藏着掖着，“就是不想太引人注目。”
“为什么？”
程沐回忆当年万派围攻天一阁，感慨道：“因为我学习能力很快，现在很强，未来更强，很容易被人嫉妒，痛下杀手。”
方文青被程沐的坦诚所惊叹。
他张了张嘴巴，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本以为这学生有什么难言之隐，没想到答案……如此嚣张。
等等——或者这个答案本身就是难言之隐！
方文青瞬间脑补一出被家族捧杀的悲剧：程沐出身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可是名气越大越容易被嫉妒捆绑，于是上学被孤立，吃饭也一个人……她身边没有朋友就是铁证！
方文青瞥到小机器人，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连保姆机器人都这么袒护，这孩子一定很寂寞吧？
“那为什么选了天一军校？”程沐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经成了孤僻古怪的独狼变成了没有伙伴的小可怜，方文青不自觉声音都柔和了许多，同情地问道。
“因为我喜欢天一军校的名字。”程沐老实回答，“而且我觉得和天一有缘，这个理由可以吗？”
方文青脑内瞬间写起了小作文：这么厉害的身手一定出身于联盟某个隐蔽大家族，一定是因为天一军校远离四大，她想远离锋芒的过去，隐姓埋名来到一个不起眼的学校，为的就是逃离四大的大家族交际圈，结交新朋友，拥抱新生活！
“如果老师您没别的事，我先去吃饭了。”程沐见方文青迟迟不回应，看自己的眼神充满怜悯，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不愿再纠缠，“还希望老师不要把真相告诉其他人，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快放她走吧她快要饿死了。
方文青叫住她，沉痛道：“……我明白了，我不会跟其他人说的，你就安心享受你的大学生活吧。不过我会让老师额外多关注你的，训练给你加倍，浪费天赋太可惜了。”
程沐：“……？”倒也不必。她还想逃一些不重要的课溜出去打工赚钱来着。
三千星币的储蓄，一趟星际航班就全没了。
如果不是天一军校包食宿，她恐怕得露宿街头。
放她出去赚钱，想办法壮大门派，她就可以享受生活了。
她刚想婉拒方文青的“好意”，就见方文青把s级机甲项链塞给她：“机甲老师一根筋，现在全校只有你能打开它，这台机甲你就收着吧。”
哦豁。
程沐顿时两眼放光。
谈了这么久，总算有些实惠了。
虽然她喜欢轻型机甲，但这台机甲等级高，不用白不用。
就像她之前觉得棍子很好用，刀也很好用，武器攒着总归不嫌多。
“不过既然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的等级，你练习时得躲着一下其他同学，回头再找个机甲师帮你把外形改造下，这曾是天一老师的机甲，旁人看到了容易节外生枝。”
程沐秒懂，她喜滋滋道：“谢谢老师。”
方文青十分快慰，他的友善果然让孤僻的孩子敞开心扉，看程沐的眼神愈发慈爱：“去吃饭吧。”
……
程沐从办公室出来已经过了食堂饭点了。
她抱着饥肠辘辘的胃，获得s级机甲的喜悦也一扫而空。
程沐回到寝室，正盘算着买点便宜营养剂对付一顿时，发现楼下守着一个人。
魏来。
“你在等我？”程沐指了指自己。
魏来点头。
“有事吗？”
魏来盯着她，程沐被看得心里有点发毛。
“你，机甲灵活，威力c跳b，怎么做到的？”
她说话十分缓慢，简洁且缩略，向人类理解未知的方向狂奔。
“熟练度呗。”程沐随口扯到，“我感知很强，熟悉一下就很容易做到了。”
“c级，机甲，不可能到b级。”魏来眼里闪烁着狂热，“你，驱动s级，但，不止感知。”
忽略掉她说话的缩略习惯，还是可以勉强理解的。
程沐问：“你想知道我是如何用c级机甲打出b级的威力？”
魏来点头。
程沐微微眯起眼睛。
e级机甲师。
一眼认出s级机甲。
可她无法从感知辨别差异，那么她一定很熟悉机甲，才能得出如此斩钉截铁的结论。
程沐笑了笑：“我凭什么告诉你？”
魏来一愣：“你想，怎么样？”
程沐趁势推销：“证明你自己，或者交钱，咨询费学费都可以，我不仅能告诉你理由，还能教你。”
魏来沉吟了一下，她问：“多少钱？”
程沐比出一根手指：“一万。”
出走天一军校已经让魏来和家里断绝关系了，她浑身上下只有五千离家出走资金，还打算给机甲店打工苟活。
沉默，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天一拱形桥。
“我有轻a图。”沉默半晌，她缓缓开口，又默默补充解释道，“轻型a级设计图，我自己的。”
魏来把图纸拿给程沐看：“可以给你。”
程沐扫了一眼，坦然承认：“我看不懂，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骗我？”
魏来：“……”
“找人打探，总得有些诚意吧。”程沐丝毫不觉自己在狮子大开口，循循善诱，“如果你能把图纸里的机甲做出来送给我，我就信你。”
机器人蹲在她脑袋上，变成一个大大的问号，憋了一肚子话：您是人吗？
魏来浑然不觉自己被坑，她为难地说：“a级材料很难，有b级，但缺能源。如果你有能源，能做，也可以在竞技场试用，可以调试，保修。”
竞技场？能源？
程沐把机器人抱在怀来，戳了戳机器人肚子。
如果她没记错……好像，机器人从污染区带了一颗在身上？
那要不要给她试试？
这种呆子她见多了，本质也是武痴，只不过对机甲犯痴，但换个角度想，痴儿往往都是天才。
万一做出来她岂不是就有b级机甲？
魏来将程沐的沉默当作拒绝，她又仔细回忆家里有求于人时的活动，苦思冥想：“要不，请你吃饭？”
程沐脱口而出：“你以为我会被区区吃饭收买？”
这时，她肚子恰当发出一声饥鸣。
咕噜噜——
看来有戏！
魏来默默将视线从她的肚子移到脸上，试探性提议：“烧烤？”
“好！”机器人没有骨气地出卖了程沐。
“走。”魏来当机立断答应，从来没见她说话这么快。
程沐嘴角抽搐，试图转移话题找点面子，好奇问道：“你说机甲可以在竞技场试用……那是什么？是机甲比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