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人面兽心
比起普通航班不仅不设座位，乘客区就是一个大型的活动空间，茶点小食自取；豪华航班只是乘客密度更小点；但廉价航班可没那么好运了。
廉价星舰还保留着传统的座位制度，人与人之间挨得很紧，狭小的一排只能容纳五个人，只留了一人身的过道。
程沐坐在最外侧的位置，第一排空间本就狭小，旁边只有两个空位。
男人搭话时，程沐一时半会儿也分不清那是逼兀带来的不适，还是别的什么。
她抱着机器人，侧身，给男人让出一个空间。
男人牵着小孩挤了进来。
小孩浑身被笼罩在灰色的巫师袍下，手里拿着根魔杖，好像在玩角色扮演，路过程沐时不经意瞥了她一眼。
程沐注意到他的长相：小孩脸上透着一股不正常的苍白，四肢绵软无力，双眼无神，蒙上一层死亡般的灰白。
可分明是如此无力的外貌，在近乎猛兽的直觉下，程沐有种被盯上的错觉。
她猛地抬头，试图一谈就近，但小孩很快别开视线，男人也把小孩推到最里侧，挡住了程沐探究的欲望，不好意思笑笑：“不好意思啊，这孩子第一次坐星舰，一路就爱东摸西看，他最近身体不舒服……我们在小地方治病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准备转去首都星的大医院看看，让您见笑了。”
“无妨。”程沐敛下心神，没有放松警惕，但颇有同理心地回道，“我也第一次坐星舰，确实挺新奇的。”
如果能拆搜星舰看看如何飞起来的构造就更好了。
说不定能摸出些内力轻功的新路子。
想到这儿，程沐的手跃跃欲试。
机器人连忙坐在她的手腕，把她按捺不住的拆卸心理死死压下，满脸写着：不可以！
男人连声道谢，他手指骨节粗壮，掌纹粗糙，身形微蒌穿了件灰色工装，比起给小孩精心打扮的cospaly，男人显得十分朴素，看上去就是普通讨生活的人家，也很符合他说的第一次登星舰的人设。
只是小孩实在太古怪了。
但程沐没那么烂好心，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她决定保持警惕，按兵不动。
航行平稳后，空乘机器人不久便推着小推车过来兜售营养液和小食饮品。
面对空乘机器人热诚的询问，程沐一脸冷漠：“不用，自备，没钱。”
倒是男人拦住机器人，好言好语地问小孩有什么想吃的，意料之中没有得到回应，男人只好买了点小孩都爱吃的零食，还顺手塞给程沐一粒糖。
他像所有好心肠的普通人一样八卦：“小妹妹我看你年龄也不大，乘这座航班是要转去首都星讨生活吗？还是准备直接在天一星离港？军校生吗？”
程沐向来无法拒绝好心人的善意。
虽然不善言辞，但她捏着糖还是“嗯”了一声：“去天一军校报道。”
“真好啊，等他病好了，我最大的梦想就是他能进个军校。”男人露出羡慕的表情，“现在讨生活都不容易，十几年前那场星潮给我们星系造成的污染太严重了，污染区覆盖范围太大，我的母星至今寸草不生，星兽也很猖獗，现在居住的星球偶尔还会出现吞噬人血肉的怪物，我都想好啦！等我把孩子病治好，再攒点钱，迟早都要搬出现在居住的星球。”
程沐耸耸肩。
的确，面对星兽，普通人确实很难招架。
但众生皆苦，她也只能管好自己。
程沐不擅长聊天，大多时候就以耸肩摇头点头应对，很快就把天聊死了。
男人讨了个没趣，又讪讪转身去哄生病的小孩。
飞行时间大多都很无聊。
在漫长的等待中很多人都选择睡觉打发时间，往往到了目的地，会睡得头疼欲裂，痛不欲生。
程沐倒比别人多了个选择。
她算了算时间，闭眼，带动浑身的内力开始运转七七四十九个大周天。
她身上的伤势一直反复，毕竟根本没空养伤，每次好得差不多又会在选拔赛催生内力过度，外表看上去没什么，虽然不影响行动，但内伤至今没有调理完好。
这具身子的底子还是太差。
程沐一心调节内伤，不知过了多久，她鼻尖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程沐睁开眼睛。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朝身旁一直散发着不详气息的源头看过去。
程沐打了个哆嗦。
男人已经沉睡了，身体塌陷在座椅上，露出被遮掩着形体的小孩。
小孩仍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苍白模样，只是双眼的浑浊更加明显，他低着头，嘴唇贴在男人侧腹上，似乎在吸食着某种东西。
它见程沐看过来，微微抬头，斗篷兜帽顺势落下，嘴巴微张，一条黑红的口器还大咧咧地暴露在空气中，灰白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她。
程沐脊梁一颤：这是个什么怪物！
就像被乱葬岗土里挣扎出来的活死人盯上一样，相貌古怪，行动诡异，甚至让她想到了南疆流传的巫蛊赶尸之术！
程沐心中警铃大作，但小孩只是看了她一眼，浑浊的视线没有任何情绪，又埋头吸食男人的血肉。
男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扁下去。
程沐相信，如果放任不管，那么小孩下一个目标一定是她！
“小a，刀来。”程沐低声对机器人说，“短刀，另外查查这是个什么东西？”
她们距离太近，棍棒是长距离武器，此刻并不适用，所以程沐只要了方便近战的匕首。
机器人化作一道银光落在程沐手心，瓮声瓮气地说：“正在搜寻……未知生物，无法辨认，需要提取□□进行基因序列分析。”
看来暂时不能指望场外救援。
程沐深吸一口气，她握住匕首，悄悄按下扶手边的红色报警按钮。
扶手立即弹出一个小型乘务机器人，机器人迅速把周围扫了一圈，目光在小孩身上一扫而过，红外线扫描仍旧呈现它的人类生命特征，没有任何危险。乘务机器人于是扭头询问报警人：“请问有什么能够帮助你的呢？女士？”
“我邻桌不对劲难道看不出来吗？”程沐不敢大声，也不敢起身离开。
她摸不清身边坐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只能尽可能降低活动幅度，以免打草惊蛇。
或许因为大多数乘客都在睡觉，乘务机器人的声音也很轻和，倒避免了惊动其他乘客和小孩的危险。
“竟核查，一切正常。”乘务机器人丝毫未觉不妥，甚至还安慰起程沐，“也许是星航漫漫旅途让您心生惧意，产生幻觉，需要我为您提供一些舒缓音乐放松吗？”
“不用！”程沐压低声音，“我很好，你能叫来乘务员吗？”
现在机器人行业发达。
尤其隶属于联盟旗下的各大公共系统，体力劳动基本都由机器人承担。廉价航空更是如此。
上星舰前程沐就观察过，这偌大一艘星舰，竟然只有五名工作人员：机长，副机长，三名乘务员。然而在全自动飞行系统和乘务机器人的搭配下，人类只是个应对复杂情况的应急设置，基本上无所事事。
“好的，正在为您呼叫人工……”
“服务”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程沐打断：“算了，你还是把这个小孩的视频监控发给他吧。”
她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但在她都感觉不安的情况下，程沐不觉得乘务员能打得过。
传送监控是最安全的选择。
“好的，乘务机器人竭诚为您服务。”机器音一板一眼地回答，传送进度条开始运转，可是刚刚跳出3的时候，一直关注着小孩的程沐就将匕首横在自己面前。
男人已经被吸成一具干尸，小孩的脸依旧苍白，浑浊的眼珠落在程沐身上。
直勾勾的，不带任何色彩，仿佛断电的机器人，但他嘴里的口器却暴露在空气中，嚣张蠕动，猛地朝程沐弹射而来。
“快！”程沐猛地把乘务机器人一推，拦刀横卧，干脆将口器切断，人也闪电般的蹿起，不断后退拉开距离。
“谁啊走路这么不小心，撞到人了还不道歉，没看到在睡觉吗？”她身后一个从睡梦中被撞醒的大叔嘟嘟嚷嚷，揉着眼刚刚看清，只见眼前的人型黑影倏地闪开，一条带血正迅速生长的口器钉在靠背后。
！
这口器会愈合！
程沐瞪大了眼睛，她也自认为见识过两个世界的玄妙，但从未想过切掉的肢体还能长出来！
口器扑了个空，毫不在意往旁边一扫，贴着大叔脖子一顿猛吸。
大叔发出激烈的惨叫：“啊啊啊啊啊啊——”
程沐清晰地看到口器身上涌现无数粗壮血管，随着吸血速度越来越快，口器早就恢复如初。
“发生什么事了？”
所有乘客被尖叫惊醒，星舱内一片喧嚣。
“前面好像在打架？”
“乘务员在哪？怎么不劝阻？！”
那口器吸完大叔后再度锁定威胁者程沐。
它闪电一样冲她射来，程沐一个侧身，带着无数尖吸针刺的口器擦破她脸颊，程沐刀尖下掉，顺势下切，半截血淋淋的口器掉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口器见又被砍了一刀，恢复心切，再度缠住一名乘客的脖子。
而这次程沐早有准备，她低低喊了声“手套”，机器人银色液体瞬间包裹住她的双手，有了特殊材质的隔阂，程沐轻易抓住后半截口器，猛地将它一扯，小孩一个踉跄被她带出来，面容□□裸暴露在众人面前。
“啊——！”
“怪物！！！”
“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越来越多的乘客看清了小孩的面容，担忧和恐慌弥漫在乘务舱内。
程沐心一狠，把小孩拉到面前，提膝对着他肚子一提，将他嘴里的口器连根拔起，小孩顿时咚的一声，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结束了？
一片死寂中，程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她死死地盯着小孩，令人危险的气味并未消散，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你的资料库里有这种气味的记载吗？”她眉头紧蹙，总觉得这股愈发浓郁的气味十分熟悉，程沐疯狂催促机器人：“快取样分析！”
机器人边脱离她手上，边朝小孩身上走，回答程沐的问话：“没有。”
程沐的不安愈发放大。
就在机器人靠近口器淌下的血液时，无数触须从小孩的口鼻中伸了出来。
那触须十分细小，但就像缩小版的口器一样，每一根都带着细密的白牙，乌云密布在小孩五官上方，像条加长版蜈蚣，窸窸窣窣咬破小孩大脑爬了出来。
‘小孩早就死了。’
‘他被这玩意儿寄生了。’
无数念头在程沐脑海里喷薄而出。
以及她终于想起这股气味来源了。
机器人的分析声实时响起：“经调查取样，该生物为二级污染星兽，节肢类，白牙蚰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