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敲闷棍（一）
“谢谢你，我知道的。”
程沐真诚地感谢万里阳的提醒，委婉地回答。
“我的学习能力很强的。”
万里阳竟然从她友善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滚”的意味。
他摸了摸鼻子，真的不是他脑补过度？
“暗中观察”是个瘦瘦小小的女生，她浑身笼罩在一身宽大的作战服里，军帽盖在脑袋上像顶了个女巫的帽子。
四肢纤细地过分，双颊苍白，随时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程沐十分好奇她是怎么跑来的。
“c8？c5？这是什么？”
虽然好奇，但程沐更加警惕这个一听就来者不善的名字。
她指了指自己：“你认识我们？”
匕首已经上手，随时准备扑杀。
暗中观察：“抱歉，我不太擅长记人名，所以习惯用代号标注。你是e区第八，他是e区第五，没错吧？”
“你的第一场直播视频，很火。”“暗中观察”气若游丝地说，“不认识你的人不是眼瞎就是蠢。”
程沐：？
万里阳：……？
难道不是千篇一律的代码更加难记吗？
还有，能不能不要用这么柔弱的语气说出如此毒舌的话？
形象已经要裂开了好吗？
“哦。”程沐神奇地接受了这个说法，她好奇地看向指挥身后的人，“你们都认识我吗？”
身后的红队队员们表情复杂：“……”
他们很想吐槽不是所有人都能精力在三天内就恢复，还有闲心关注所有区的作战资料。
你面前的人是个变态啊变态！
但指挥话都放出去了，他们现在不点头岂不是自己打脸？
好在程沐只是随口一问，她伸手回握指挥伸出的手，抓住了这份友谊，单刀直入地问：“你想怎么打？”
“我把地图共享给你。”指挥内心松了一口气，还好程沐没在名字上纠缠，说到自己的领域，她的语速也快了起来，“赶来的过程中我发现地图可以自行补充，所以把沿路的小路也标注进去了。”
程沐和万里阳接收一看，发现原本空旷的地图密密麻麻全是图例标识，山川河流一草一木，不仅距离都是完美的等比例缩小，甚至连地形地貌的长宽都3d具象化了。
程沐：！这是人吗？
好家伙，难怪一副脸色苍白的样子，精力都放在制图上了么？
“高度我目测的，有偏差，但不会太大。不过我感知有点弱，所以精密的测量恐怕持续不了多久。”
指挥说着竟咳了起来，甚至嘴角都流出一丝血迹。
万里阳：“真的没关系吗？”
指挥摆摆手：“老毛病了，死不了。”
程沐：“……”
“长话短说。我原意是在地图上适合伏击的地方让队员聚集，但在赶来的过程中发现蓝队已经抢先一步。他们先天优势比我们好，队员更加集中，而且也贴近红蓝交界处，所以很快汇合成团队力量，现在正在挨个围剿我们的散兵。很多人已经中了他们的埋伏，所以我们人数已经不占优势了。”
程沐了然。
她刚刚应该就是无疑闯入团战。
指挥军服上没有战斗的痕迹，她身后的队员也没有，显然也是后赶来的。
也就是说，原本和蓝队发生斗争的红队无人身还。
指挥捂着胸口，淡定地擦了擦嘴角的血：“鉴于人数劣势，我提议合成两股强力军，强兵夺旗。”
“这不好吧。”有队员从身后站出来反对。
大家都是中途遇上，虽然听“暗中观察”先想方设法地集中了，但并不意味着心悦诚服。
反对的队员说：“队伍太大不利于行动。而且蓝队已经往我们的领地闯了，我们不该尽可能多分散几支队伍把蓝队挨个剿灭吗？”
其他队员也纷纷附和：“没错，就算合成一股力量，也更容易遭到蓝队包围。到时候岂不是自投罗网？”
有脾气暴躁的直接放话：“艹我们都快被偷家了不想着回救？还主动出击？”
“指挥你不会是蓝队打入我们内部的间谍吧？”有人半开玩笑似地攻讦，“别的不说，我们都不知道对方的旗帜在哪儿？你怎么就笃定我们一定能夺旗成功？”
这话一落，所有人看向指挥的眼神都充斥着敌意。
一片沉默中，指挥又咳嗽起来。
“……”
就在这时，程沐站了出来：“蓝队旗帜很好找的，因为这是场考试。”
她这话顿时将敌意吸引到自己这里来。
面对众人的目光，程沐清了清嗓子：“既然是考试，那么双方的资源至少是公平的。”
她把指挥的地图投影出来：“虽然初始地图很粗糙，但我们大体可以判断山川河流的大致方位。”
程沐的手指在地图上看似随意一圈，但每个点都落得很笃定：“我们的两面红旗点，全部被群山环绕，在山谷里藏匿，陷在‘山’字型里，易攻难守，而中立的那面旗帜则是‘凹’进去的，易守难攻。如果我们同理将合适的地点在蓝队区域排查的话，目标点不多。”
“刚好两点。”她一字一顿，“而且，我们的位置，正好在两面易攻点最近的交汇处。”
她的声音不急不缓，条理清晰，考生不自觉地围拢，看向程沐眼神多了份敬畏。
观众们：
“6666没想到黑马还有指挥天赋。”
“这样不仅七杀，破军也稳了吧？”
“四大里两大军校已经跑不了了，坐等单兵七杀和指挥破军扯头花抢生源！”
“哈哈哈哈哈黑马这次掉线，估计马上就能个看见破军招生办的人在楼下报道了。”
“然后已经赶到门口的七杀马上：中止交易，有内鬼。”
“艹哈哈哈哈哈打起来！打起来！”
指挥抬头看了眼程沐，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毕竟是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考生。
许多考生进了地图都是两眼一抹黑，见到人就打，根本不讲究战术。
她看了程沐的视频，上一轮她只表现出单兵的能力，她没想到程沐在地图上也有研究。
“不错。这也是我定在这里的原因。”指挥说，“不要忘了，夺旗才是胜利。而且如果分成十几只小队清缴蓝队……且不说人数劣势，蓝队已经埋伏了好几支队伍，论经验，论气势，他们都占上风。”
“但合成一股力量也太暴露了。”不服气队员声音已经弱了很多，他弱弱举手，“而且我们也不知道蓝队留守了多少人，万一我们被包围……”
指挥瞥了他一眼，截了他的话头：“所以我沿路下了六个进攻的集合点。在守好最容易守的旗帜的前提下，我们可以合成一股主力，再配两支二十人左右的分队，一支游走引诱视线，一支辅助作战。”
“这也太冒险了……”那考生嘀咕道。
“所以我们需要人去引诱蓝队，把他们的火力引开。”程沐主动说。
当年她们和对街抢地盘打群架就是这样安排的。
那时她就负责蹲在墙头敲闷棍，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指挥心中快要泪目了，脸上还是苍白无力。
之前程沐上一场吸引所有考生到中心点的操作就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刚刚她又姗姗来迟，没有目睹程沐围杀蓝队的现场。
从前她光是解释方案都要觉得嗓子冒烟了！
她从未见过如此和她合拍的打手！
她有预感！这次肯定能赢！果然她临时加强进攻策略是对的！
程沐果断道：“我可以去引诱。”
考官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七嘴八舌地讨论：
“我以为她会很嚣张。”
“嗯，原以为不好管，但没想到很听话，还会主动配合……真不像个单兵。”
带单兵系的考官怒了：“什么叫不像单兵！服从指挥才是单兵的天职！”
指挥系考官：“呵，也不知道是谁在当年新生赛上总有自己的想法。”
辅助系考官连忙打圆场：“但你看她刚才的分析，其实是跟上了指挥的思路的，如果破军能要她的话也不错……可惜了，怎么感知就是个a-呢？”
人大抵都有这种心态。
看见一个天才，就想让她方方面面都做到极致。
指挥听闻，点头：“好，你可以从队伍里带五个人，沿路路过e点时还会和剩下赶来的队员们汇合……”
她还没说完，程沐就拒绝：“不用。”
程沐摆摆头，眉头微皱：“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考官们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
好嘛。
原来单兵的倔强在这里。
原以为程沐是这群人中唯一一个清醒的，指挥还颇觉得遇到了知音，此刻内心已经吐出无数口老血。
“可以什么？”指挥凉凉道，“可以去送死吗？”
她仿佛被程沐按下了开关键，火力全开：
“你知不知道这是千人副本？五百对五百，就算有蓝队前锋离开，留守的至少一百人，主力从高地埋伏，你只能从低地引诱，这样就不能埋伏，更何况你还没有子弹，你以为你能一挑百吗？”
“你们单兵总是这样！仗着一点武力就爱擅自行动，根本不考虑团队配合。”
“你一个人送死还好说，可如果你没有完成任务把人引开，我们就会失败！”
指挥语速飞快，程沐震惊这么小的身体竟然藏着如此巨大的能量。
而且说完还没有咳嗽！吐血！
好一会儿，指挥才住嘴，又恢复了之前苍白的，虚弱的，无力的，瘦小的模样。
“咳。”她战术性清了清嗓子，回到了弱小可怜又无助姿态：“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听明白就好，所以现在赶紧……”
“但我可以一挑百。”
指挥眉头锁成“川”字：？
程沐一句话成功堵住指挥的嘴：“但我可以一挑百。”
当初武林正派一个门派出的人都破了百，那么多门派围攻她的时候，都快把天一山的草皮踩秃了！
如此险恶的环境程沐就坚持了三天三夜，更别谈区区一百个不会武功的菜鸟了。
指挥一口老血又吐了出来。
她是为什么会觉得程沐和她电波同频心连心？
她才是全场最不清醒的一个人吧？
程沐把万里阳抓到面前：“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带上他，两个人，足够了。”
指挥冷眼嘲讽：“带个人替你收尸吗？”
程沐：“可刚刚我已经一挑十三了。”
她诚恳地指了指地上躺着的蓝队尸体。
“这个团队，都是我杀的。”
指挥：“……这么明显的谎话你骗谁呢？”
万里阳站出来：“你可以验伤，都是刀伤，我也可以作证。”
指挥半信半疑地看了几个人，果然都是刀伤。
指挥的眼神渐渐严肃了。
她检查了每个人，每一条刀口的深浅都很一致，很流畅，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血都只有一道痕迹。
这说明程沐的刀很快，更重要的是，反应充分，应变迅速，打法自成一脉，杀人对她来说就像切豆腐那样简单。
“那好吧，那就只带上e点汇合的人。”指挥让步了，“你这种，小型团战可以，但如果人数上百，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无济于事，你的目的不是杀人，干扰才是你的目的。”
程沐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有道理：“行。”
“等会你……”
“侧面随队游走，引诱，封锁，制造混乱，必要的时候敲闷棍。”
程沐拍了拍指挥的肩膀，给了她一个“我懂”的眼神：“我会看着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