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桃花水
温弈祺听后震怒，随手将桌面上的一本奏折向温璃扔去：
“温璃！看来是朕平日对你太过放纵了！他南宫弦桀骜不驯，怪僻难测，你偏要为了他与父王作对么？”
温璃平日最是听父王的话，父王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从不违背，但这一次她是下了狠心，她就算害怕到腿软也要硬着头皮求，温璃态度坚定地说：
“是，父王，女儿只求南宫弦一人能做女儿的玩伴，”
她害怕地顿了一下，但还是依旧说了出口
“还望父王成全！”
说完又假装镇定地拾起被扔在地上的奏折，用袖子擦了擦，而后双手捧上。
轩公公急忙下去接过奏折小心翼翼地放在温弈祺的桌面上。温弈祺感觉像是被背叛了一样，为什么偏偏是温璃说出口的话。他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冷漠地对温璃说：
“朕不想听你过多的解释，也不想知道你到底是何缘由会为他如此，温璃，这件事朕权当从未知道，你给朕好好反思！”，他生气地起身甩袖转身而走。
可温璃仍是不放弃，她隐忍着泪水，带着哭腔却又语气坚定地说：
“还请父王成全！”
说完温璃又再磕头请求，温弈祺停住脚步，背对着温璃，语气依旧冷漠甚至带着嘲讽的语气说：
“那就一直跪着吧，朕也不拦你。来人！”他召来门外的将士，
“等公主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不想跪了，你们就将公主带回凤朝宫，朕罚她在宫好好反思，没有朕的指令不得踏出凤朝宫一步，要是你们失职让公主出了宫门一步，朕要你们五马分尸！”
“是！”
温璃还是犟在原地跪着，温弈祺还真以为这样能吓吓她好让她知错能改，她向来都是他的乖女儿，从前她犯了什么事他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着她的性子。如今，倒也让他想起了当初卜然所预言之事，温璃的情劫便是他温国灭国的缘由，到底是天注定么？她温璃就注定无法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手中，她非要听天由命顺着被命运安排好的轨迹么？
“温璃，你真的很让为父失望，是失望透顶！”
温弈祺停下脚步，半侧着身说道，
“温璃，自你出世以来，民间就流言不断，传你是亡国公主，父王用尽一切才让她们相信我的女儿，温璃，我的宝贝公主，她是给温国带来幸福与光明，而不是灾难与痛苦的，温璃，你还不知道南宫弦他不仅是你的灾难，更是整个温国的灾难，莫要让一个南宫弦就让这温国的百姓对你失望，回宫好好想想吧，不要跪在这里了，跪的膝盖疼，你母后的心也疼。”说完后温弈祺长叹一口气，他强硬愤怒，但也温柔心软。
温璃顿了顿，一瞬间她竟在嘲笑自己怎么会分不清国家与南宫弦的重要性，她知道自己是被他迷昏了头，但好像这次她已浑身酸软无力再清醒过来。
温弈祺故意放慢了脚步等待温璃的反应，只可惜温璃让他失望至极。温弈祺感觉到温璃在背后啜泣而非镇定内心分清了孰轻孰重·尊卑贵贱，他绝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威胁到他的王国。
“既然你还不醒悟，那就别跪在这脏了我的宫殿，给我滚出去跪！”他唤来宫人，
“来人！今夜不许给公主送膳，谁敢违反就斩了他的五指！”随后便拂袖而去。
顾菁急忙上前搀扶公主，用着怒其不成刚地语气说:“公主啊！您可真是太糊涂了！这南宫弦怎么会值得公主您……唉！”
温璃默不出声，甩开顾菁的手，眼神已经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慌乱，她垂下头像是绝望般地看着地上。先前拼命在父王面前忍住的泪滴终究是冲破了眼眶一滴一滴地滴落到宫殿的红毯上。
她语气极其冷漠地说:“本宫自己会到殿外跪着，绝不玷污父王的宫殿，你们都先回去，不许管本宫，这是本宫的命令，谁敢违反自己到禁司领罚。”
顾菁用眼神示意宫人们退下，而后又上前去搀扶温璃，温璃甩开了她的手，推开她，顾菁皱着眉看着她，“公主，您这是何必？……”
“闭嘴，本宫自有分寸！”，温璃用手擦拭完红毯上留下的泪渍后便起身脚步缓慢地走到宫殿外的青砖上跪下。
顾菁跟在后头，看着公主如此她是又心疼又着急，可她又能怎样呢她不是神明，更没有主心的能力。温弈祺为了防着宫中的做细掌握到宫中的情况，尤其是为了保护温璃，为了能让温璃能在一个干净的坏境下快快乐乐地成长，不被有心之人利用，他更是每月更换一次凤朝宫的宫人。顾菁作为唯一一个一直陪伴着公主成长的的宫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永远陪在公主身边，无论苦难，无论生死……
不知不觉已到黄昏时分，顾菁已经感觉到她的膝盖大概是已经跪到发青发紫所散发出的疼痛，又或许早已跪到皮肉溃烂。
温璃也是犟，硬是跪在那一声不吭，有时候顾菁还真宁愿她像从前那样生气了就对她翻翻白眼，哼唧上几声好让她明明白白的知道她的小公主生气了，如今这静默的气氛，实在是令她有些害怕，她斗胆向前探头，弱弱地问：
“公主，您已经跪了一整天了，滴食未进，奴婢看着实在心疼……”,温璃依旧是沉默不语，过了半响，顾菁才听见公主冷漠地说：
“顾菁，你若是乏了便自行回去休息，本宫不需要你陪。”
顾菁知道她厌烦了，马上闭嘴乖乖地在身后陪她跪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菁只知道夜已深，月黑风高，乌云聚集，只怕是大雨将至了。
顾菁抬起头忧虑地看着夜空，果不其然半响时间未到便大雨滂沱，顾菁赶紧站起来着急地用衣裳替温璃挡着雨，
“公主公主快起来！下好大雨了！这样淋下去只会坏了您的身子骨！”，她欲搀扶起温璃，见温璃丝毫不动，她是又气又想哭，顾菁着急地说“公主，您在这等着奴婢，奴婢这就赶回去拿伞！”
也许是冥冥中天注定的吧，顾菁赶回去拿伞的路上体力不支晕倒在地，许久才被巡视的宫人发现……第二天顾菁醒来慌张地回宫拿了把伞，齐敏喊住她：
“姐姐为何急急忙忙？今日晴空万里……不对，公主呢？”
顾菁抬头看看天，摇头叹气感叹自己怎么那么蠢？她拿起伞柄敲向自己的榆木脑袋而后放下伞急忙地赶回去，等到她气喘吁吁地跑回去时却发现公主已不在原地……
她连气都不敢大喘，看见身旁路过的宫人就冲上去怒气冲冲地揪起她的衣领，
“公主呢？人呢？在哪？难道你们这群废物巡视的时候就没看见？”
那名宫女战战兢兢地回答：
“听闻……听闻公主在殿外跪着淋了一整夜的雨……被发现的时候高烧不退晕倒在地了……”
顾菁将她的衣领揪得更狠，
“人呢？现在在哪？为什么你们看见也不知道给她遮雨？她犟也就罢了，你们做下人的也不懂规矩？”
宫女做出求饶的姿势“姐姐，不是奴婢们不想管，实在是王上下的命令，奴婢们才不敢违背的啊！公……公主已经被带去凤鸾殿了……”
顾菁放过她匆忙地冲向凤鸾殿。
温璃也忘了自己是如何晕倒的，她只模糊地想起，似乎是很艰难才熬过了那夜的滂沱大雨，秋风带来的雨凉气逼人，那咄咄逼人的气势让她在原地瑟瑟发抖，直打冷颤。
此刻她真的好想马上就钻进母后温暖的怀抱中，然后跟母后撒娇说：
“母后，这风凉飕飕的，吹得璃璃好冷……可南宫弦实在是教我行思坐想，肌肤如削……”
温璃忍不住放声大哭，可是她得忍，她不断地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再忍一下”……
她原本欣喜地以为迎来朝阳她便迎来了她的曙光，看见了温暖的光她就不会再那么痛苦，她等日出等了好长好长的时间，她听见了鸡鸣，听见了守钟人敲钟，她愈来愈期待光亮，她受够了黑夜带来的无尽的痛苦，孤独与寒冷，她迫切的渴望那一束光亮，可最终她却倒在了日出之前……她最终还是没能感受到，触碰到那束光。
两个月后，凌椿将南宫弦接出祁正宫，佯装着叹息道：
“唉！这里以后就不属于你喽。”
她又轻蔑地上下扫视南宫弦，嘴里嘟囔道：
“真不知道那小公主到底是哪里被你勾了魂”
南宫弦白了她一眼，回了句“莫名其妙。”，确实是莫名其妙，发生了什么他丝毫不知情，况且在温宫，下一步是生是死他都不知道，他只能暂且先走一步看一步。
听宫人们琐碎，那温璃公主为了南国质子在大雨中跪了整整一夜，第二天被发现的时候高烧不退晕倒在地。
可还是拦不住王上生气啊，听说公主高烧那几天王上不许宫人给公主送食，连王后也不许插手。这温璃公主好几天高烧不退，再加上滴食不进，这让她几近丧命。
王后愣是哭肿了眼也没有用，听闻王后为了此事向王上跪地再三求情，王上这才心软，不顾朝臣的竭力反对答应下来，不然那质子哪有这等好福气能做公主的玩伴如此的待遇啊？
凌椿带着南宫弦来到大殿拜见王上，此时南宫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能冷静对待，以不变应万变。
轩公公看见南宫弦趾高气扬地站在殿中央却不知道下跪，忍不住大斥：
“大胆南宫弦！见到天子还不下跪？！”
一旁的大臣也忍不住讽笑南宫弦一个堂堂南国王子竟如此不知教养。
南宫弦攥紧了拳头死死地咬住下唇克制自己的情绪，凌椿看见他手上暴起的青筋，用手紧紧摁住了他的肩膀,小声在他耳边说：
“你最好给我懂点分寸，忍一下就过去了。”
温弈祺一直都在等着他跪下，南宫弦要是不跪似乎他的气就不能消。凌椿从背后用剑柄狠狠地打向南宫弦的小腿，南宫弦忍不住疼痛双腿屈下地，他垂下头遮挡着自己不堪的情绪。
大臣们装作看戏般，“哼！最终还不是下跪了，哈哈哈哈哈哈”……
温弈祺也得意地笑了笑，他看见南宫弦猩红了双眼，似乎是征服了南宫弦就如同征服了南国一般。
轩公公趁机宣旨
“朕感念南国太子南宫弦贤德高雅，为更好地促进两国友谊，特此令南国太子南宫弦同秋凝公主温璃即日起一同研学，南国太子起居待遇皆与公主相同……不得抗旨。”……
明眼人都知道一个质子的待遇怎么可能会同那高高在上的公主待遇相同，只是让他南宫弦换个地方做奴才罢了，还说什么狗屁不得抗旨，她温璃想要的就非要让他南宫弦委曲求全成全她么？
南宫弦不情愿地起身，轩公公走下台阶当着众臣的面将圣旨硬是塞到他的怀里。
他只能隐忍，等待，无止尽地隐忍，等待……
他想，或许等到他重返南国，重见天日的那一天便会好些吧。
一路上他也听到了些闲言碎语，他能感受到每一个路过的宫人都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
“看看看，那不就是王上新赐给公主的玩伴么？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昔日风光的南国太子竟会沦落至此。”……
南宫弦攥紧了拳头，那一路上风中夹杂的血腥味便是他的指甲嵌入到手心里不停流血散发而出。
南宫弦被接到凤朝宫当温璃的玩伴那日，温国下起了初雪，温璃自那次大雨病后便染了风寒，身子骨变得虚弱许多，此次再见她已不如从前那般天真活泼，而是面色苍白，弱不禁风的样子……
温璃原先还在床上休养着身子，得知那日他会到凤朝宫便一直坚持着要从床上起来好好打扮一番迎接他的到来。
“咳咳，咳咳……顾菁！快为我梳妆打扮一番，我要好好地迎接他！咳咳……”还来不及梳妆打扮好温璃便心急地走出宫殿左顾右盼期盼着他的到来。
“咳咳咳……”，顾菁知道自己劝不住她，便从屋内取出披风为她披上，“公主，担心别着凉了。”
南宫弦入门那刻对上了她温柔且满怀欣喜的眼神，身旁的宫人突然雀跃欢呼起来“下雪啦！下雪啦！”
南宫弦不自觉地回过头去，日日年年他最期盼看到的便是这初雪的景象。他觉得只有在下雪天的时候，他燥热满是劣迹的心才能被这纯白洁净的雪净化。
温璃走近他，站在他身旁。南宫弦忽然就感觉到他的左手被一只温热的手温柔地牵起，耳畔传来：
“南宫弦，陪我看雪吧，我说的是，岁岁年年都要如此，在我身边，陪我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