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还是离别
羡悦轻轻地关上门后便向着凤鸾殿走去,丝毫没有理睬一直跟在她背后的南继怀,只是感觉一直有人跟着她让她内心烦厌,走一下故意停一下,走一下又故意停一下,南继怀跟着她的脚步,也走一下停一下,倒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你烦死人了!跟着我干嘛?”羡悦终于忍不住了,转身大骂,南继怀眨巴眨巴眼睛一副委屈的模样“回……回寝殿一起睡觉吖,”他贱兮兮地走到羡悦身旁“夫人在我才能安心入睡,嘿嘿~”他又装模作样的扯出一个笑容。”滚!”羡悦低声怒吼,深吸一口气后挺直身板大步快走,“别闹啊夫人,明日你我一同出现在政殿中才能让大臣们知道我们俩的态度,走慢点!我们可以起驾的!欸…夫人等等我……”南继怀一边说一边追了上去……南继怀跟着她到了寝殿,非常自觉的坐在床边准备入睡,谁知羡悦拿了一床褥子和枕头向他砸过去,“今晚,我,”她指着自己“睡床,”而后又挑挑眉指着他”你,睡地板!”“你……”南继怀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忍气吞声,拿着那床被子和枕头在地板上摆好委屈地躺了下去,好吧好吧,这么十几年来,是他南继怀太过于宠溺他的夫人了,也只有她,才能让众人敬重的王毫无尊严。
翌日,南继怀在地板上躺到卯时就已准时起身,他静悄悄地走到床沿边,然后坐下,眼神温柔地看着她熟睡时的脸庞,手不自觉地就沿着她脸庞的轮廓抚摸,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么可爱,他还记得羡悦曾经对他说过“一个女人永葆青春的办法就是有一个男人能年年月月都在宠爱她,包容她的小气,她的无理取闹,”她还说“男女理应平等,人与人之间应该是没有贵贱之分的。”……诸如此类在南国都不顺应时宜,无法理解的话……在南继怀心中,爱国护国是首位,如若他只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那么羡悦在他心中,才是永远的首位,只可惜没有如果,要真是有如果倒也好,那样宫弦也不必受此屈辱。“南继怀,撒开你的手,我要起身梳妆了。”他乖乖的松开他的手,看着羡悦起身准备梳妆,又凑过去假装咳嗽了一下,“今日是送宫弦到温国的日子,下人们……”,他马上反应过来不能说“下人们”,“就让夫君替你好好的梳妆一下吧,你还记得当年朕给你的封后仪式上,朕替你梳妆的是那么的温柔,美丽,大臣们,百姓们都许久未见王后如此隆重的打扮了,更别说孩子们了……”羡悦没有反驳,就这样静静的坐在镜子前,任他为自己装扮,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从前,每一次他为自己梳妆的时候,都是那么的开心,是在成亲时,也是在他给予她的封后仪式上,从前的每一次,都伴随着新的关系到来,是结为夫妻,是成为南国的共同守护者,而今日,却是为了送别自己的儿子,她的泪珠又落了下来,南继怀为她拭去泪水,他温柔地将她搂入怀中轻声说”乖乖,不要难过了,儿子有他自己的命,我已经为他铺好了未来的路,他不会出事的,我相信他未来一定是一个优秀的继承者,相信我,好么?我的宝贝?”说完又温柔地吻了羡悦的额头,嗯,他看着自己为羡悦化的妆容感到十分满意,羡悦还是一如从前的美丽,他又为她换上封后时特地为她定制的凤袍,是适合她的,不妖不艳的红,凤的刺绣以及龙的护佑,今日,他亲自为她戴上了凤冠,年岁更迭,情感却有增无减。“好了,陛下,快到时辰了,让臣妾为您更衣吧。”“好的夫人!”这么些年来,他为了不让羡悦吃醋,身旁一直无宫女伺候,每日早起更衣都是亦冽一个人的事,今日,羡悦难得同他早起,南继怀这个老狐狸早有此意了。羡悦慢慢的,仔细地,温柔地为他穿上龙袍,系好衣带,看着他精神凛冽的样子,内心也是倍感骄傲的。收拾好二人便默契的牵上彼此的手一同走出凤鸾殿,早就在殿外等候已久的亦公公看见此般景象,也偷偷一笑,看样子是不用起驾了,于是默默的跟在二人背后一齐走到正和殿。又叫身边的小太监赶紧绕路先到正和殿通知清儿她们将小祖宗们都提前正装打扮好了,好迎接王与王后。
正和殿离凤鸾殿不远,二人走到门口时便已看见四人都已正装打扮好站在槐树底下乘凉,清儿在一旁给他们扇风,“孩子们,快来让母后抱抱~”羡悦蹲下张开手臂准备迎接怀抱,四个孩子都跑了过去拥住羡悦,南宫慕摸摸羡悦的脸颊,而后又抬头看看南继怀,眨巴眨巴着眼睛“父王母后今日好是般配,母后好美丽!”而后又吵着要亲亲母后的脸,”宫弦,不亲亲母后么?”宫弦眼神转移到南继怀身上,看到他的父王沉默不语,咽了咽口水,尴尬的笑了一下“不了母后,我怕……怕父王吃醋,二来男儿不应为情所牵动……”羡悦心想:这个臭小子将来必定和他父王一样气人。而后又自己凑过去双手捧住宫弦的脸,吻了宫弦的额头。亦冽从殿外进来告诉南继怀“陛下,外头儿一切都准备好了,大臣们都已在政殿外候着呢!”南继怀点了点头”知道了,陈德怀到了么?”“到了,陛下,德怀先生一早就在殿外候着呢,陛下您和王后娘娘还未用膳,是否……”南继怀挥了挥手”不用,孩子们都用膳了吧?”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回答“吃了吃了!今日格外好吃!父王母后,我们可以出发了,我们都迫不及待了!”这群傻孩子还不知道他们即将迎来分别,宫弦在一旁沉默不语,他的三个姐姐什么事都不知道。”好,亦冽,起驾去政殿,王后先留下用膳,随后再来。”“王上,我可以忍……”有外人在她还是得给他些面子的,“你一个女人上什么政殿,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他顿了一下,“时辰到了,我会派人来接你,乖。”他是怕羡悦受不了离别的场面,长痛倒不如短痛来的舒爽,直接让她到宫门外送宫弦对她来说,或许是更好吧。
宫人们带着孩子随南继怀一齐起驾到政殿,南国有规定,女人不得入朝堂,小公主们只好由清儿带去园子里放风筝,宫弦留下与众位大臣一起入殿,姐姐们临走时还不忘调侃弟弟“啧啧啧,弟弟长大了,都可以替父王分担政务了。”而后又逐个都轻拍了宫弦的肩膀。宫弦还是没有理睬。
南继怀入殿时意味深长地看了陈德怀一眼,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对他说“先生,委屈你了。”而后,一步一步地走上王位,甩袖,转身坐下面对众位大臣的跪拜,宫弦学着大臣们的模样也跪在殿中央,“众位爱卿,平身吧!”南继怀说的极为缓慢,有意的宣扬着他的地位高尚。“宫弦,你也快起。”宫弦又用余光学着大臣们起身时的动作,“是,陛下。”南宫弦已经忘了昨夜与他讲故事时的那个父王了,如今在他面前的,是南国的君主,是威严的,是神圣的,是不可侵犯的王。只在那么一瞬,南宫弦感受到了一个君主的威严,君主可以掌握生死,君主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他的内心中开始渴望如此权力。“相信众位爱卿都知道今天有何事,陈德怀,”陈德怀出列下跪,“在,臣知道!”其他大臣纷纷看向陈德怀,心想,怎么王派了个如此书生护送宫弦,但又都不敢反驳,怕是反驳了就轮到自己去温国送死了,“好!陈德怀接令!”“臣,接令,”陈德怀倒也不唯唯诺诺的说话,“接令”二字说的十分铿锵有力,“朕派你护送南国太子南宫弦平安无事的到温国,朕已派李城将军暗中护送你们左右。”“是。”陈德怀做出接旨的手势后站了起来回到自己的位置中,“宫弦”,宫弦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反应过来“臣在,”“朕要你谨记,温国的男子无论身份高低手臂上都有太阳的标识,王室中只有身份尊贵的女子,她们的锁骨上烙有梅花的印,若路途中或以后在温国遇难,记得观察此标识,还有,平安无事的回来。”“是。”宫弦听到“平安无事的回来”,泪水就毫无征兆的湿润了眼眶,南国的君主终究是他的爹爹。好了,陈德怀也记住了这个特征,他低头不屑一笑,预兆着自己是死于真有有太阳标识的男人还是有着画上去的太阳标识的男人,反正他懂,今日难逃一死就是了。南继怀只给亦冽一眼,他便懂,时辰到了,该接王后到王宫外了。于是他马上从后殿急匆匆告诉小太监让他们赶紧接王后到宫外。南继怀瞥了瞥还在殿中站着的宫弦,眼睛示意让亦冽将宫弦带出政殿外,“小主儿,这段时间可是委屈你了,来,老奴带着您到园里儿头和小公主们一起放风筝。”说着便带宫弦到园里玩去了。
“众位爱卿,今日还有何事禀报”使臣用手帕擦了擦脸上冒出的冷汗,“臣有事禀告,”
“准,爱卿言,”,“南温一战,粮仓已匮乏,边境尸横遍野,百姓流连失所,如今城内的百姓大大多因饥饿死去,留存的又大多是伤残疲惫不堪……”
……
……
羡悦被南继怀气得什么都吃不下去,琳儿劝了好久好久羡悦也才吃了一口糕点,直到小太监急匆匆地跑过来传话才让她开心了一点,羡悦赶紧起身说“快快快,准备起驾,这样能快点到,还有!和宫人们说,他们是有偿劳动。”“这……”小太监还没来得及回话羡悦就自己冲了出去,琳儿也追了出去,“琳儿,你在这儿就好不必随我,我另有打算。”说着,她就叫宫人们起驾往城楼去。
“退朝---”亦冽拖长了声音宣告众位大臣离朝,陈德怀十分自觉地留了下来,“先生,与我同去宫门外吧,你我同驾。”陈德怀已经不屑了,反正都是一死,“是,王。”,清儿也收到消息让公主王子马上起驾到宫门外。
彼时,羡悦已经到了城楼上,她眺望着宫门外,再过十几里,就是相隔王宫与寻常百姓家的雄稚关,出了这关再往前走不知道多远,宫弦就真正地离开了南国,她担心了好久,她的宝贝儿子这是第一次离开她这么远,这么久,宫弦还小,生活中的事务大小都是由宫女打理的……一个母亲的担心,太多太多了,她最对不住的就是宫弦,她注定要缺席宫弦的成长,再见,就是二十五岁的南宫弦了,她忍住不让自己落泪,但却依旧红了眼眶。此时,她才看见刚到城楼外的南继怀和陈德怀,而后,她的孩子们才到来,她一直观察着宫弦,眼神不曾从他身上离开过。“王后还没到?”南继怀向后看,亦冽对王说”听说是太伤心,不想来了。”罢了,南继怀心想,连短痛都承受不住,真是不知道那她怎么办才好。南继怀为他们准备的马车正缓缓驶来,他转身对南宫弦说“你准备好了么?”宫弦镇定地回答“准备好了,儿臣无惧。”南继怀拍了拍他的肩“好!与德怀先生一同上车吧。”羡悦看着宫弦马上要上马车了,赶忙从城楼下去。”爹爹,弟弟要去哪啊?”南宫慕扯了扯南继怀的衣角,“乖,爹爹派弟弟去很远的地方做任务了,得很久才回来哦。”南继怀拍了拍她的脑袋,”很久?……很久是多久啊”……
亦冽看着从城楼跑下来的王后,心里发凉,“王后娘娘来了。”亦冽说道,此时,宫弦正准备进入马车里,听到母后来了犹豫了一下准备回头看看母后,羡悦看见他犹豫的样子,大声对他喊”南宫弦,不许回头!往前走!”好了罢,她亲自断了南宫弦和她自己不舍的念想,南继怀听到后心想,果然女人才是最狠的。三个公主都跑过去牵着羡悦的凤袍,侧着脸想看不敢看着马车出发然后逐渐远去,后面跟上了大概有五千的南国的精兵保护南宫弦。南继怀让亦冽先带走公主们,他突然就转身向羡悦走去,温柔地擦去她满脸的泪水,“都哭花了妆啊,我的夫人。”他用手蒙着羡悦的双眼不忍再让她再继续看马车离去,带她转身回宫,一步一步地走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