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看见我的头了吗

    任桦是一个流浪汉。

    他早年父母双亡，学习不争气，性格还挺阴沉，不怎么爱说话，所以没人愿意养他。好在他爸妈的朋友还算有情有义，把他送去了孤儿院。但是由于没人领养，孤儿院只是养他到十四岁就让他离开自生自灭了。之后他就一直靠跑腿、捡破烂、乞讨生存，靠着还算可以的运气，好不容易活到了可以打工的年纪。

    但是他这因流浪而营养不良的身体致使他不能干什么体力活，同时工资少得可怜。为了省出一些钱，他继续居无定所地流浪着，期盼着某天能找到废弃仓库之类的地方住下。

    在旁人看来，他这日子过得实在悲惨。任桦也是这么觉着的，但是他觉得自己的生活也不完全是苦。

    因为在进孤儿院的那些年他遇见了一个人，那个人教给他很多东西，教会了他感受生命，记录生命。那个人还告诉他：“如果世界让你不高兴，你可以创造自己的世界。”

    正是那个人，用她所创造的奇幻的世界，用她如诗般的语言，让他明白就算自己在世上孤身一人、身无分文，也依然可以有力量、有热爱。因为她，任桦深深感受到创作的乐趣，也养成了幻想或是记录生活的习惯。

    回忆过去，在孤儿院那段时间对任桦来说实在美好。只是在他十二岁那年她就被领养了，从此他们再也没有见面，但她对他的影响一直保留到了现在。无论他做些什么，他都会尽力感受此刻的心情，并且在闲暇时光将那些心情用有趣的方式如数记下。

    总之，只要有一支笔，一本本子，任桦感觉自己无所谓去任何地方。生活很拮据，有时候甚至只能穿垃圾堆里捡的衣服。但是任桦心里是满足的，因为他还有动笔的能力。

    这天，天气很冷，还罕见地下着大雪。20岁的任桦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拢了拢身上破了洞的捡来的大衣，瑟瑟发抖地往熟悉的垃圾堆走去。天气这么冷，他得去看看有没有可以用于保暖的破布或者损坏的电热毯被人扔在垃圾堆里。

    当任桦走近垃圾堆，他早已习惯的臭味扑鼻而来，似乎连天上落下的雪都混杂着那股味道，往他脸上打来。任桦用袖子挡了挡脸，试图不让雪花飘到脸上。那雪融化在脸上的感觉真是不好受，湿润、刺骨地冷。任桦感觉自己牙齿都要打颤了，他赶紧活动活动快要僵硬的手脚，开始在垃圾堆里扒拉。

    他今天运气不错，竟然真的扒拉出一张坏掉的电热毯。虽然加热功能已经不能用了，但是它好歹也是张能保暖的毯子。

    当他把毯子包好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发现脚边有一个被雪覆盖的球状物。

    他心中好奇，就把那东西最顶上的雪清了清，发现被雪覆盖的是一片黑乎乎的东西，材质有点像毛发。

    他顿时有点慌了，这是什么，动物尸体？

    任桦心里有些发毛，这些年他在垃圾堆见过不少动物尸体，但是每次看见都还是心头一颤，鸡皮疙瘩顿起。

    他想着还是别接着清雪了，赶紧走吧。

    谁知，正当他转头的那一瞬间，他瞥见黑色毛发之中有什么在闪烁。

    他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个金属的装饰。

    为什么动物尸体上会有金属挂饰？名牌吗？

    不管那是什么，此刻在任桦心中，同时存在着两种情绪——好奇和恐惧。毫无疑问，好奇占了上风。

    任桦没有多加思考，直接开始给这个疑似动物尸体的东西清雪。

    当他清到一半的时候，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只见他惊呼一声，瞬间两腿一软坐在了地上，手脚并用地爬着往后退。他瞳孔放大，眼中只剩下了恐惧，再没有任何别的情绪。

    “卧槽，卧槽……卧槽……”他不停地重复着这个词，其余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为何他会突然这般失态？

    因为，他方才看到了一个人类的耳朵！

    毫无疑问，这个球型，是一个人类的头！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任桦惊恐地看着那个一半还在雪下的人头，不自觉地更换了口中重复的词语。

    “杀人犯……有人杀人……”他无意识地念叨着，声音微弱得如同快要断气一般。

    正当他不知道要坐到猴年马月才能冷静下来之时，只见那个人头耳旁的雪也掉落下来，露出了一双紧闭的眼睛。

    看到半张人头脸的冲击感可比单纯一个耳朵强多了。任桦看到这一幕，简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愣愣地看着，一动不动，仿佛自己也是尸体一般。

    突然间，让任桦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发生了——

    人头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

    接着，整张脸上的雪都纷纷掉落，只见那个人头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张开，吐出一句话来。

    ——“你看见我的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