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遇奇缘，仙人入梦抚我顶
徐奕强压着将欲作呕的不适，一口气跑了很远。
围观群众逐渐散开，喧闹的坊市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恢复了原有的祥和。
“还是先去办正事，倘若回去晚了，掌柜的一定会扣工钱。”
徐奕从来没有拿到过工钱，每次只能任由其他伙计在自己面前显摆，商量着去哪里潇洒快活。
他一直在心中存有那么一丝侥幸，总有一天，能把这些年的工钱全部拿回来。
倘若再幸运些，将来置办房田，娶个新娘子，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踏实日子，不用久居他人檐下。
粗犷汉子的豪言壮语，对未来的幻想，这些东西在脑子里不停地打转回旋，徐奕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走到了李樵户的院外。
“有人吗？我是福记酒楼的伙计，想来订一批柴火。”
徐奕重重叩了几下门栓。
“来了。”
略显沙哑的声音应和一句，大门从里面拉开，一位身形佝偻的老人不紧不慢地走出来。
“福记酒楼啊，还是订半月的数量吧？”
“对，这是给您的订金。”
他在自己怀里摸索许久，额头开始冒汗，掌柜给的钱不见了！
老人看他磨磨蹭蹭，一眼便瞧出端倪。
“小子，回去告诉你们掌柜，我会尽快筹备好他要的数量，明日再把订金送来罢。”
“呃，好。”
门关上了，只留下六神无主的徐奕呆立在原地，他甚至产生了逃跑的念头，回到酒楼免不得责骂毒打，想想就畏惧不已。
可自己只是一株无依无靠的野草！
想要生存在世上，终究还是要为了一顿饱饭去直面苦难。
“什么？回来这么晚，耽误了后厨的活计不说，还把订金弄丢了！”
“是，小的知错了。”
徐奕躲闪着掌柜择人而噬的狠厉目光，拼命地低头赔罪。
“谁知道这小子是不是把钱拿去花了？该打！”
倚靠在二楼横栏的江夫人添油加醋地说道。
真是个恶毒的女人！后厨的伙计都在内心提醒自己日后多加小心提防。
“我当年好心捡你回来，没成想学会了偷奸耍滑，不知感恩的贱骨头，来人，给我狠狠地打！”
“这次必须让你长长记性，以后乖乖做事，不然就给我滚！”
一名伙计笑嘻嘻地按住瘦弱少年，另一名则是拿着藤条卖力抽打，不一会儿背上就多了十数道淤痕。
徐奕大叫着求饶，可却没人理会，王掌柜和夫人看了一阵，自觉闹心无趣，便去忙其他事情了。
“哎，你怎么停了？”
“你是不是蠢啊？把他打坏了，谁来给我们洗衣劈柴？你么？”
“说的有理，小子，今天先饶过你。”
其实身上疼痛尚可忍受，只是他不叫出声，让掌柜他们发泄怒气的话，恐怕会被罚的更严重，这便是弱者的苟且与无奈！
没人会去关心一个捡来的少年，哪怕这些伙计和他一样出身卑贱，可人家至少有父母亲人，而徐奕只能像受伤的野兽一般独自舔舐伤口。
‘我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如同草芥任人摆布！’
‘倘若老天垂怜，只要有一线契机，只要一次就好！我徐奕一定会紧紧抓住！’
忽然想起明日要拖着伤痛早早劳作，他的豪情壮志顿时被扑灭了一半，湿薄的草席令徐奕时不时颤抖，虚弱涌遍全身，就这么伴着疲惫入眠。
“来~来~来~”
三声悠扬深远的沉吟将徐奕唤醒。
他睁开双目，发现自己竟然漂浮在半空中，四周洁白空旷，一眼望不到尽头。
“唔，你您是？”
不远处一个身穿青袍的白眉老者盘坐在紫玉蒲团之上。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仙缘。”
“仙缘？”
原来是梦！自己白天身心俱损导致晚上做了这般奇怪的梦，倒也有趣。
“贫道神游至此，偶然发觉小友身怀灵脉，不知可愿随我上山修真。”
“修真就是成为您这样的神仙吗？”
老者颔首点头，笑而不语。
“我愿意！老神仙，您快带我离开吧！”
徐奕心知一切不过是黄粱美梦，哪里有什么神仙，即便有，自己这般丑陋不堪又如何能入仙人法眼，念及至此，居然感到莫名可悲。
“不忙，不忙，小友还需回答我几个问题。”
老者似早已料到，抬手示意徐奕切莫心急。
“您尽管问，小子定当知无不言。”
“你为何想要离开世俗？”
“回老神仙，小的在这世上无依无靠，任人凌辱，每日活着不过是浑浑噩噩，备受煎熬。”
这些话在徐奕心里憋了很久，无人可以倾诉，今日在梦里，他定要讲个痛快。
“修真之途更加艰难险阻，生死勿论，你可能接受？”
“人死面朝天，不死万万年！小子绝不会后悔！”
“呵呵，那是世俗的说法，而这是修真者的说法。”
只见老者拂尘一挥，一行金色大字显现在眼前。
“老神仙，俺俺不识字。”
“无妨，念作——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命由我不由天！”
“最后一个问题，你在凡尘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我想拿回我的工钱！”
“贫道这里尚有纹银百两，可尽数予你。”
“万万不可！小子怎能收受老神仙的钱银，我”
“有何疑虑尽管说来。”
徐奕自知得寸进尺惹人厌烦，但他只想拿回应得的酬劳，见老者面色如常，便如实禀告。
“小子在此处做工每月三十文，约莫四年七个月，共计一银六钱五十文。”
“亏得你不识字还算这么清楚。好！修真之人讲究念头通达，这工钱我替你讨要罢。”
“多谢老神仙！”
少年诚恳地跪下三叩九拜，即使是梦里，有人愿意替自己撑腰，同样值得敬重。
“老夫道号青玄子，你叫我师尊便是，以后你为我白云观门下记名弟子，醒来后自有人接引你。”
“谨遵师尊教诲。”
还好往日听说书先生讲过诸如得遇仙人点化的故事，不至于失了礼节。
“善，修真，修真，借假修真，往后便看你的造化了。”
老者的身形与声音逐渐迷蒙虚化，而徐奕也沉入香甜的梦乡，干裂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