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槐叶冷淘
清风吹开门窗，花香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飘散。
李参从梦中醒来，伸了个懒腰，起身往窗边走去
“阿参，你醒了？我还说让小青晚些来叫你，让你多睡会儿……”
“嗯，儿子刚醒，娘是有什么事吗？”李参看向陈氏。
“你阿爹的故交吴太尉到访，说是你阿爹去尚书省前交代他带你去军营里历练历练。”
“嗯？都不问问我的意见就这么决定了？”
“你阿爹也是为了你好，去历练一番，男儿就该有个男儿的样子，你总不可能一直在家中无所事事，你是兵部尚书的儿子，要跟你阿爹一样，为大唐付出些什么，要造福百姓，心中得有大爱。”
“我才不要像他一样，整日心中只有政事，不顾家。娘，你说是不是，我自记事起，他回过几次家，这家中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你在操持。”
“好啦，娘明白你的意思，听话，啊，娘在家等着你们，希望我的孩儿回来之后也成就了一番伟业。”陈氏轻轻拍了拍李参的臂膀。
“你准备一下吧，酉时便要启程了。”陈氏转过身去，出了李参的房门。陈氏知道，李参这一去，是有很长时间才能回来的，说是去历练，相公的意思是希望他能参与战事，大唐恐怕要经历战火了……
“去军营？李尚书说的，你不是还没到入伍年龄？”
“嗯，但是那老头让我去。”李参看着陆离，心里五味杂陈。面前的槐叶冷淘都不香了。
“这盛世开始有裂痕了……”陆离叹了口气。“李尚书想送你去军营你便去吧，先去历练一下也好。”
“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老头是想以后让我上战场！”
“胆小鬼~”陆离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
“我……好好好，我去，这不是怕你们舍不得我嘛。”李参低着头嗦了一口面前有些干了的的槐叶冷淘。
“才不会。”
“你这次去要多久才能回来？”江树问到。
“不知道，少说也得两星霜。”
“你去之前有什么事要交代我们吗？”陆离问到李参。
“我……等我把这槐叶冷淘吃完，都要干了。”
“公子，这槐叶冷淘好吃吗？不过一平常斯民爱吃的面食，我看着你都吃出了珍馐的感觉。
“还好，只是感觉我好像在哪吃过……我并不是很喜欢这个食物，记忆里好像是陪别人来吃的。刚刚看到这个，就突然口里生津，想来吃一吃。”
“大概是哪位故人？”江树好奇地看着李参。
李参抬起头，想了想，“好像是一女子。”
陆离微微抬头看向李参，又别过头去，看着身侧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马车。
“吃完了？有什么要交代的，说吧。”
“额……帮我照顾好我娘和攸宁，我娘如今身体不知怎的大不如从前，马上入冬了，你要是闲暇，就来我府上帮忙照看着点，麻烦你和江树了。”
“没了？”陆离和江树同时问到。
“公子，你放心，这些你不说我也一定会办好的。”
“你就没别的要交代的？”陆离问到。
“还有，还有……”李参不知怎的脸有些微微泛红。
江树看着李参，心知肚明般叫到，“我知道了，孟小姐~”
“你们要是听到她有不好的消息就传信告知我，其实……自三星霜前见了她之后我有时便会派人暗中打探她的消息，我……那年初见只觉得她可爱，可与日俱增，不知道何时，竟好像是爱慕了。我好像……很早就认识她一般，她与寻常女子在我心里的感觉不一样，自从遇见她之后，我就没心思看其他女子。”李参索性直接说了，没有遮遮掩掩，看向江树和陆离二人。
“嗯？说来也是，周管家说自你有一日去红树林后，家里歌妓都被你退回了燕夜楼。想来你第一次遇到孟小姐应该就是在红树林吧，可……你为何还是总去找那朱小姐呢？公子你同时爱慕两人？!”江树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李参。
李参眉头一皱，“怎么会，在你眼里我就是这般不堪？那朱小姐的确对我有爱慕之情，但是我对她无意。去见她只是因为想听她的曲，因为每次听她弹的一首曲子总让我想起孟商……”
陆离静静地听着，什么话也没说，李参看着他，“陆离，其实还有件事没跟你们说，那日我在咸阳桥边晕倒，是在想孟商，但是我每次想起她心里就会闷闷的，那日我看提起孟商时你的表情，感觉你好像知道什么般，所以我才追出房门问你。”
“我能知道什么。”陆离眉毛一挑，“就这些事是吧，我们会留心的，你就放心去吧，可不能偷懒哦。”
“我才不会呢。”李参生怕陆离瞧不起他一样，立马说到。
“你们也照顾好自己。”李参突然的煽情让陆离二人不知所措。
陆离对李参翻了个白眼，“诶，你就放心好吧，我们两大男人又不会有什么事。送你回府吧，大少爷，莫要让吴太尉等久了。”
“嗯，走吧。”李参放了些铜钱在桌上，三人便起身离开了。
戌时，李府前停着三辆马车，小青正指挥着人往里头搬东西。
“娘，不用这么多东西，我是去历练的，又不是去享受的，儿子长大了，要自己独立，学着吃些苦不是？把东西搬下去吧，就一辆马车装两套换洗的衣服和吃食就可以了。”
“阿娘还是有些舍不得……”陈氏用手帕拭了拭眼角。用手摸了摸李参的头。
“没事的，娘，儿子一定会争气的，回来后的李参一定会让你们骄傲。”
“好~娘相信你，去吧。”
李参转身上了马车，陈氏目送着马车远去，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回到了府中。
马车缓缓行驶着……“吁~”
李参将窗帘掀开一角，问到马夫，“许叔，这是怎么了？”
“回少爷的话，前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斯民都聚集起来围在前面，不好通行啊。”
李参从马车下来，往马车前方的人群走去。只见孟商被林楚勒着脖子。
“你放开我家小姐!”香枫和合昏在一旁着急地喊着。
“我看上你家小姐是她的福分，今日我要带她走，啧啧啧，真是十足的美人啊。”林楚将脸往孟商的脖颈处蹭了蹭。孟商别过头，眼泪从眼角滑落。
“我去你的，你放开她。”李参扒开人群，对林楚吼道。
“呦，这不是李家的大少爷吗，怎么，想来一出英雄救美人？就你这体格，想救谁啊你？哈哈哈。”林楚嘲笑道，笑声未落，李参就一个拳头朝林楚的脸上砸去，林楚手臂松了松，香枫和合昏赶忙把自家的小姐拉向一边。
“卧槽，你还真敢打我，小兔崽子，你是活腻了吧？小的们，给我上!”换来的却是鸦雀无声。这可是兵部尚书的儿子，他们哪敢动啊，等下被屠了家都不知道为什么。
“一群胆小鬼，老子没亏待过你们吧，对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兔崽子怂什么，啊？”林虎向身后的几个狐朋狗友吼到，然后向李参打去，打着打着，李参有些撑不住了。
远处来了一辆马车……
“宁公子!”香枫和合昏向宁韫玉行礼到。
“你怎么样？”宁韫玉着急地问道孟商。
“我没事，方才是李公子救了我。”
宁韫玉向孟商示意的地方看去，上前帮着李参一起揍林楚。
“你妈的，林爷爷下次再找你们算账。”林楚瞪着宁韫玉和李参，灰溜溜地跑了。
“谢公子对阿妹施救。”
“无妨，我与他本就有旧怨，今日算是旧账新账一起算了。”李参看向孟商，孟商对着李参行了个礼。
“公子要是方便的话，与我和阿妹吃顿饭吧，就当谢过公子相救之恩。”
李参看向车内的吴太尉，吴太尉点了点头，李参便说：“那我就不推辞了。”
李参上了马车，马车随同宁韫玉的马车往宁府驶去。
宁府，灯火通明。
“今日谢过李公子。”一旁的孟父孟母举起了酒杯对李参说到，一旁的孟商也拿起了酒杯。
“这是小辈应该做的。”李参谦虚到。
孟父问到李参，“说来见到你小子时还是个顽皮的到处乱跑的小家伙，想来你对我印象应该是极浅的，李尚书近日可好？与他都有近十星霜没好好坐下来把酒言欢了，他这老头啊，一年到头都忙得很啊。”孟父笑道，手中的酒一口一口的抿着，脸上也泛起了红晕。
“如孟伯父所说，父亲很是忙碌，小辈与他也不常见面，父亲身子骨还硬朗，多谢孟叔关心。”
“这孩子很是懂礼貌啊，啊？”孟父向周围人说到。
李参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阿商，和李公子喝一杯吧，今日多亏了他。”
“是。”孟商起身拿起酒杯，李参也赶忙起身，倒了一杯酒，和孟商一起喝了一杯。
孟父又与李参聊了几句。
宋氏问到李参：“今日天色有些晚了，李公子不如去孟府留宿一晚。”
李参刚要说话，宁韫玉便向宋氏说到：“今日听闻李公子好像是要去军营，怕是被阿妹这事耽误了行进的时辰了。
李参赶忙说道：“无妨无妨，明日再动身也是来得及的。”孟商看向了李参。
“哦？李公子年方十七就要去军营？”
“嗯，父亲想让我去历练一番，就吩咐吴叔今日带我去军营。”
“好啊，好啊，也是个有出息的孩子，不怕苦，好!”孟父刚说完，又问到李参，“你刚刚说的吴叔，可是吴太尉吴忠义？”
“是的，孟叔。”
“诶，你叫那吴老头叫吴叔，叫我却叫伯父，如此生疏”
李参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到“没有，孟叔”
“诶，这就对了嘛。”孟虎爽朗地笑着，又继续问道:“你吴叔此刻在哪？”
“在杏雨驿站。”
“哎呀，我也是有些年头没跟他叙叙旧了，他与你父亲一样，都忙得很啊。”孟父说到。
“那明日我动身之时跟吴叔说一声，到孟府坐坐，今日我便不到孟府留宿了。”
“好好好，那我吩咐下人送你回驿站？”
“麻烦孟叔了。”
“看看这孩子，越看越令人喜欢啊，不像他爹，跟他没说几句话就要斗嘴了，哈哈哈。”孟父酒有些上头了。
李参打算上马车时，看到孟商疾步走了过来，赶忙转身。
“公子，不知道怎么表达谢意才好，就送你一只我的手帕吧，上面绣有一道芍药花，实物芍药有止血功效，但我不希望你有朝一日需得用这真花，尽管你去那军营免不了伤痛……这秀在上面的芍药望能保你平安。我还吩咐庖厨拿了些点心，这是我爱吃的，也不知公子喜不喜欢。”
“喜欢喜欢。”李参赶忙接下。
“孟小姐，夜里有些凉，你先回去吧，我就先走了。”
“好，公子慢些。”
孟商目送着马车走远，转身的时候，宁韫玉跨过门槛向孟商走了过来。
“怎么，看上了？”
“瞎说什么啊，只是谢谢他而已，臭韫玉，你出来做什么？”
“怎么，我自己家，都不能出来了？又没打扰到你，这不是都走了我才出来。你爹娘让我叫你跟他们回去。”
“哦，知道了。”
孟商打算进门的时候，又被宁韫玉拉住了手臂，问到：“你刚刚是不是送了他东西？”
“嗯，一些点心。怎么了？”孟商用她一双丹凤眼看着宁韫玉。
“你好像还送了那李公子别的？”宁韫玉打量着比他矮一个头的孟商。
“哪有，哎呀，有些凉，我先进去了。”孟商挣开宁韫玉的手，进了宁府。
“这小家伙，对我都有秘密了。”宁韫玉摇了摇头，也跟着进了家门。
“阿商，李公子走了吧？”
“嗯。”
“为父还没来得及问，是谁在大街之上挟持你？”
“回父亲的话，是林家的林楚。”
“真是大胆，我的女儿都敢觊觎，还好今日李公子救下你。那林楚怕是不想在这长安待了，他林家真是猖狂至极。”孟父拍案而起。
“阿爹，女儿没事，害您担心了。”
“你今日是在街上碰到的林楚？为父总是听闻那小子干些龌龊勾当，阿爹管着这长安城治安，却不想女儿都被伤害了，为父真是愧对父亲这个身份。”孟父万分自责。
“女儿今日在小摊上吃着槐叶冷淘碰到的林楚，也是被吓到了，但如今没事不是？阿爹莫要自责了，这城中乱事也是许多，父亲也不是都能顾及得到，女儿只是今日碰巧遇到了。”
孟父看向孟商身旁的宁韫玉，交代道，“韫玉啊，孟商平日与你走得近些。孟叔想让你多照顾着她些，这丫头总是喜欢上外头玩。”
“孟叔，您放心吧，韫玉会的。今日韫玉有事，却不想小商碰到了这种事，做哥哥的，心里也是惭愧得很，日后会好好保护她的。”
“嗯，夜深了，我们就先回府了，你们也早些歇息吧。”
“好，孟叔，我送你们。”
月朗星稀，银光黯淡，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