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射箭
校场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这倒是当真出乎了达知兰的预料，他赞叹：“好箭法！”
这种射法，他都不敢保证自己能一次都不失误。
但架不住草原儿郎胆大，真就举起弯弓预备一试。
好在达知兰运气不错，还真又让他得意了一回。
小桃又想要发脾气了，她冷笑一声，舔舔嘴唇道：“死物无趣，不如我与王子互射吧？一人三箭，看谁运气好胆子大，如何？”
头顶放一物，以活人为箭靶，是前朝时贪图享乐，酒池肉林的王公贵族们惯玩儿的把戏。
达知兰不傻，心里自有他的小九九，他知道以小桃的箭法，他再来一局就是个输，不如借此打些别的主意。
若是能看在温欲行那张脸上看见惊慌失措，甚至是落泪求饶的模样……
他想想就已经开始兴奋了。
他看着小桃摇了摇头，又看向南乾的众人道：“玩儿法可以，但我不与你玩儿，我要与你们总督大人玩儿。”
其他人还未做出反应，达娅先不愿意了：“兄长！”
达知兰瞪了达娅一眼。
达娅跺了跺脚，不吭声了。
虞衡上前一步拦在温欲行面前：“达知兰王子莫要失了分寸。”
小桃也黑着脸：“王子连我都还没赢就想跟我家大人玩儿？”
达知兰通通不理，只看向温欲行。
温欲行便绕过身前的虞衡，缓步向达知兰走去。
长身玉立，谪仙之姿，惹得达知兰心痒痒。
他站在达知兰面前，达知兰才发现，原来温欲行是和他差不多高的，只是不如他那般魁梧粗犷。
温欲行也不纤瘦，看得出那广袖下的手臂力量绝对不弱，宽肩窄腰，是非常漂亮的男子体格。
他也不知自己如何就对一男子着了魔般，自宫中一见，连做梦都是这张脸。
温欲行停在达知兰面前半丈远，无视了他眼中的温度，开口道：“达知兰王子，或许你对我这人还不太了解。”
他话只说一半，就从宫女手中拿过一个苹果，主动走向了百步之外的箭靶前，将苹果放在了头顶。
达知兰没明白温欲行是什么意思，他看着远处的温欲行一派淡然地立在那儿。
别说落泪求饶，他甚至抬起手来掩住了口鼻，似是打了个哈欠。
达知兰举弓，对准温欲行头顶的苹果，在虞衡恨不得杀人的目光中，将箭射了出去。
温欲行看着箭矢破空而来，射向自己面门，内心毫无波澜，眼都没眨一下。
“砰”的一声，苹果自他头顶炸开，温欲行站得笔直，他伸出手，宫女便小跑上前，又递上来一个苹果。
温欲行随手将第二颗苹果再次放在头顶，抬手示意达知兰继续。
达知兰也不知温欲行是真的半点儿不慌，还是故作镇定。
他举弓射出了第二箭。
不偏不倚，苹果再次炸开。
温欲行依然面不改色。
达知兰眯起了眼。
美好的事物总能勾起人心底的破坏欲望。
看不见温欲行哭岂不是白玩儿了？
达知兰动了动手指，恶从胆边生，将最后一箭故意加大了力道。
箭矢穿过苹果，击碎了温欲行的白玉束冠。
温欲行独自一人立于校场箭靶前，白衣飘飘，如瀑墨发在风雪中肆意飞舞。
众人惊呼。
一方面感叹其中惊险，另一方面，此等美人美景，当的确是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了。
好一幅如斯美卷。
温欲行微微蹙起了眉，他有些不悦了。
虞衡面色铁青，吩咐下人重新去拿束冠给温欲行。
温欲行回到校场边，随意找了个石凳坐下，让小桃帮他束发。
“该你了。”他对一直盯着他的达知兰道。
达知兰问：“你害怕了吗？”
温欲行面色平静地摇了摇头：“显然，这没什么可怕的，毕竟达知兰王子箭法了得，百步穿杨，百发百中。”
他顿了顿，突然冲达知兰勾起了嘴角：“不像我，力气虽不缺，只可惜准头总是差了些。”
温欲行在达知兰变得错愕的眼神中，举起小桃刚拿的那把弓，往百步外的箭靶上射了一箭，刚巧射在靶心向下两寸的位置。
“啧，你瞧，好像往下偏了些。”
若是站在那里的是顶着苹果的达知兰，苹果往下两寸，大概正巧就是达知兰的脑门儿。
达知兰眼角抽了抽，暗道失算，南乾夜行司总督大人不应该是无所不能的吗？
不等他后悔，就听温欲行继续道：“不过我若是蒙住眼的话，兴许运气会好些也说不定，王子不必担心。”
兴许。
也说不定。
达知兰骂娘，听听，这他妈说的是人话？
“总督是在说笑？”他不确定地问道。
温欲行看着达知兰锐利的双目，神色坦然：“我从不说笑，请吧，知兰王子。”
他将一颗新的苹果从宫女那儿接过来，塞进达知兰手中，举起手中弓箭，对准达知兰。
达知兰好歹也是草原上捕鹰猎狼的汉子，深深望了温欲行一眼，硬着头皮脚步沉重地走到了百步外的箭靶前。
他看着温欲行放下弓，从小桃手里拿过一条白布，蒙住了双眼。
接着，重新拿起那张弓，接过小桃递来的箭，搭在弓上。
达知兰心一横，闭上了眼。
只听耳边“咻”的一声，达知兰头皮一疼，苹果紧接着炸了开来。
射箭时不曾觉得，成了靶子却连双腿都在忍不住打颤。
他抬手摸了摸头顶，摸到一丝湿润。
是血。
温欲行不是开玩笑的，他当真箭法不精！
达知兰喉咙发紧，他已经想退缩了。
温欲行却掀开了眼睛上的白布，笑道：“我就说我蒙住了眼，兴许运气会不错，这不，射中了。”
除了温欲行和小桃，在场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虽然紧张，但也觉得痛快。
毕竟事情是他达知兰先挑起来的，箭法卓绝的小桃他不比，非要挑他们总督大人，自作自受！
箭靶附近端苹果的宫女，看着一手鲜红，脸色僵硬的达知兰，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将托盘送到他面前。
达知兰骑虎难下，只得又拿起一个苹果，放在头顶。
温欲行再次将眼睛蒙住。
毫不犹豫地射出了第二箭。
这一箭力道之大，站在远处之人尚且能听见穿破风雪之声，更别提身处目的地的达知兰了。
他眼看着那箭矢呼啸而来，直直射向自己的左眼球，后背冷汗都渗了出来。
他尽量不着痕迹地腿下一弯，才堪堪躲了过去，让那箭射在了自己头顶的苹果上。
妈的，差点儿腿就就真软了。
温欲行掀开眼前的白布，惊讶地看向达知兰：“这倒不知是在下运气好，还是王子的运气好了。”
达知兰干笑一声，没说话。
他怕自己一张口忍不住要吐芬芳。
温欲行轻轻揉了揉手腕，：“还有最后一箭，达知兰王子，准备好了吗？”
达知兰现在就是个后悔。
身边的宫女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她见达知兰不动，主动拿起第三个苹果，踮起脚，帮他放在了头顶，然后匆匆退下。
达知兰暗骂有其主必有其仆，这太子身边的宫女当真和太子虞衡一般惹人厌烦。
在场所有人都在看热闹，就连他戎安的其余三人都被眼下这紧张刺激的气氛所感染，竟无一人出口帮他说句话！
他眼睁睁地看着温欲行再次蒙住眼，举起弓，从小桃手中的箭袋里一把摸出三支箭，同时搭在了弓上。
——
林星川手一抖，三支箭同时落在了地上。
他莫名其妙地取下眼睛上的遮挡，看了看周围的情况。
什么情况？！
他偷偷用眼神询问站在他旁边的小桃。
小桃见状，便知道他家大人的壳子又换人了，她叹了口气道：“大人，莫要紧张，还剩最后一次，三支箭一起射，射中的概率会更大，想必无论您将箭射在哪里，知兰王子都会体谅的。”
达知兰虽站得远，但架不住他耳力好，他听着小桃话，心想这主仆两个才当真一个比一个不做人。
能不能站出来个人给他解释解释什么叫“想必无论将箭射在哪里，知兰王子都会体谅的”？
他又看着林星川像是“哦”了一声。
之后再次蒙住眼，歪歪扭扭地举起那张弓。
看架势比前两箭还要邪乎得多。
林星川虽然搞不清状况，但他最近临场反应能力进步很大，已经学会面不改色地装淡定了。
听小桃的话，他知道，他只需将手里的箭射出去，就算了事。
温欲行的身体，力量自是不用说，林星川觉得手里看似沉重的弓，拿在手里也没什么份量，他在s市的湿地公园是玩过射箭的。
想来应该都差不了太多。
而看在“活靶子”达知兰的眼里，就不是这么回事了，他看着林星川以一个极不标准的姿势，搭着三支箭矢，拉开了弓弦。
看角度，不出意外的话，这三支箭一支也落不在苹果上，具体能落在哪里眼下还未可知。
就在箭矢离弦之际，千钧一发之时，达知兰闭了闭眼，喊道：“我认输！”
可惜他还是说晚了一步。
林星川的箭已经上路了。
只听“咻，咻，咻”三声，一支贴着达知兰的脸射在了他身后的箭靶上，一支中途落了地。
还有最后一支，直奔达知兰两腿中间。
达知兰脸色大变，飞身跃起，腾空转了几个圈才险险将其避开。
“我认输了！”他吼道。
此刻每个人脸上的颜色都可谓精彩绝伦，谁都没料到以箭法称绝的达知兰竟会以这种方式将大好的局面输了个彻底。
虞衡哭笑不得，他应该永远相信他的国师大人。
达知兰绷着脸回到席间，达娅道：“兄长好好的箭不比，非要去招惹人家！”
达知兰憋着股火，闻言气道：“你以为那总督旁边的小丫头是好对付的吗？她那箭法隐隐还在我之上，输给她我戎安算是里子面子全丢了！”
达娅嗤笑一声：“现在好看到哪儿去了？我堂堂草原上的汉子竟活活叫人吓破了胆，箭法没输，胆量输了！”
“有本事你站上去试试！”达知兰气绝。
“算了，兄长承认吧，你就是不如我的月亮。”达娅道。
达知兰刚在月亮面前丢了脸面，不欲再与达娅争辩，狠狠灌了口酒，不说话了。
“箭法不错！”
林星川收到了来自小桃的表扬，谦虚道：“就还过得去。”
开门红红到了南乾总督大人手里，在场之人除了两邦使臣，都是与有荣焉，一时气氛大好。
众人回到花厅，酒菜依旧是热的，刚刚在校场吹了半天冷风，林星川一杯温酒下肚，舒服的长长出了口气。
第二项比试由胜者抓阄。
宫女将放着剩余五张锦帛的托盘送到林星川面前，林星川随手一抽，抽了个“乐”。
“乐”以击鼓传花的方式进行，琴筝箫埙，按自己擅长的来。
虽然听起来比“射”之一道平和了不少，实则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更是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第一场鼓声止，赵国公的嫡孙女赵婉施施然走出席桌，借东宫一把筝，弹奏了一曲悠扬婉转的江南小调。
引来众人一致叫好。
紧接着惠王爷幼女庆嘉郡主不甘示弱，以琴奏了一曲铿锵热血的战歌。
大家闺秀们才华横溢，公子哥儿们也不差，一个个卯足了劲，像争相开屏的孔雀，看得林星川那叫一个乐呵。
轮到达娅，她站起来道：“南乾的诗书琴画我的确不通，我给大家跳个舞吧。”
她解开身上的大氅，只着露脐的红衣，腰间腕间都有小巧的铃铛，她双脚踏上桌面，手腕轻摇，那些铃铛便开始有节奏的响起。
戎安的舞蹈大胆热情，完全不似南乾舞蹈的内敛柔美。
达娅举手投足每一个动作间都带着极具异域风情的妩媚，看得南乾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们各个儿脸红心跳。
达娅是要做虞衡侧妃的，虞衡见她当众卖弄风骚，对她更是不喜。
片刻后，更大胆的来了。
达娅径直跳到了林星川的面前，漂亮的双脚踩上林星川面前的矮桌，伸出手就要去勾林星川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