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气笑
温欲行打车来到苏南说的地方，这里是s市最有名的富人区，直接在市三环的闹市区旁划出了一片超低密度的别墅区，与林立的高楼格格不入。
别墅区禁止非业主入内，温欲行一下车，就看见了站在大门口等他的苏南。
“没开车？”苏南问。
温欲行从他这里预支了些钱，说是要先买辆车。
温欲行摇头：“去挂牌了。”
苏南点点头没再多问。
走进别墅区大门，入目是一条仅有两车道宽的幽静小路，路两边是几家独门独户的三层小楼，家家相隔上百米，墙壁上攀爬着一些已经凋零了的蔷薇科植物。
可惜现在已经过了花期，否则应该会别有一番风景。
苏南家在这片别墅区的中心位置，不远处就是一个人工湖。
一进苏家大门，入眼就是一座非常漂亮的中式复古庭院，水榭亭台楼阁做得都很精致考究。
虽说比起国师府还是相差甚远，但在这到处是现代化时尚化的大都市里，已经算是难得。
“是我父亲喜欢的风格，他亲自设计的。”苏南说。
别人来苏家，不管真心还是假意，看懂还是看不懂，必然是要说上一箩筐什么令尊好品味，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之类的奉承话。
只有温欲行，四下打量了一圈，淡然道：“有点儿眼光。”
苏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听说过我父亲是谁吗？好敢说啊你。”
他带温欲行穿过庭院，走进别墅二楼，来到他的卧室，阳光透过整面的落地窗洒进屋内，又宽敞又明亮。
比林星川家好多了。
“这宅子多少钱？”温欲行有点感兴趣。
苏家的阿姨端了两杯鲜榨果汁过来，苏南说了谢谢，接过果汁关上了门。
他把一杯果汁递给温欲行：“九位数，对现在的你来说，应该还是个遥远的目标。”
温欲行不置可否，对他来说，除了死亡，没有什么东西是遥远的。
他喝了口果汁，坐在苏南旁边：“上课吧，苏老师。”
苏南整理了一套有关cfa的他个人觉得值得一看的书，装了一大袋递给温欲行，从入门级教程到全英文的通篇案例论述都有。
他打开电脑：“对你来说实用性远比理论性重要，我教给你实用的东西，理论你自己回去慢慢看。”
他所谓的上课，其实就是当着温欲行的面儿处理他自己的事，期间碰到专业性强的东西再特意挑出来讲。
换作是其他人，这种方式基本可以说是对牛弹琴了，但是对温欲行却不一样，他可以先记住实操过程，再回过头去推敲理论。
温欲行来到现代社会的时间还很短暂，他对这里所有的认知几乎都来自于网络，人群和林星川家有限的书本。
第一次涉及到专业性领域，十个词汇九个都听不明白，但他丝毫不慌，只认真地看着苏南操作电脑，记住苏南所说的每一句话。
而所有的解释，都在刚刚的那堆书里。
他已经很久没有学习过新鲜事物了。这种注意力集中的感觉让他想起了不知道多少年前初学自然法则，修习术法的那段时光。
意外的充实。
苏南对温欲行毫不藏私，问什么说什么，极大程度上展现了自己真诚的态度。
他其实不是个会轻易相信别人的性格，毕竟他身份尴尬。
他妈是苏老爷子原配死后，后进门的。
原本这也正常，但尴尬就尴尬在，他妈是小三上位，他原本是私生子，苏老爷子的原配有两个儿子，一个比他大，另一个比他小。
这就导致他们兄弟三人之间的感情很不和睦，家产这方面另外两个亲兄弟更是防他防得厉害。
上流社会是有圈子的，正室出身的和私生子出身的，不在同一个圈子。
为了“家庭和睦”，也为了达成一些不便宣之于口的目的，苏南不得不暂避锋芒。
他的第六感告诉他，面前这个看起来和小兔子一样乖巧无害的男孩儿，或许可以成为他争权夺势路上最大的秘密武器。
两人一个毫无保留地教，一个专心致志地学，转眼窗外的天色就已渐暗，温欲行看了看时间，正准备起身告辞，眼前就是一黑。
……
“五棵柳树扭五扭！”
“六棵柳树扭……扭扭……”
“哈哈哈哈哈，曹公子！又是你！才六棵柳树舌头就打结，不行啊你！喝！”
温欲行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些南乾有名的纨绔子弟，一时哑然。
再看他本人，此时正一只脚踩在地上，另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摞薄木片，准备发给这在座的一圈儿人。
薄木片上用墨写了字，虽然简陋，但不难看出，正是他之前在王君怡生日聚会上看见过的扑克牌。
曹公子给自己倒了杯酒，站起来：“谁是小姐牌啊，来陪本大爷喝一个！”
“赵世子！别假装没你事儿啊！大家都看你拿到小姐牌了！”
用脚后跟儿想，也知道这个奇怪的游戏是谁教给这帮混账的。
还有这一身穿着，草绿的外衫，梅红的腰封，满腰挂的玉佩，以及挂在座椅靠背上那件橘黄色的貂毛大氅。
不堪入目。
温欲行气笑了。
他还以为林星川是老实了，没想到在这儿等着他呢，这一招以牙还牙真算是让他玩儿了个出奇制胜。
“发牌，发牌！”那些喝多了酒的混账们还在嚷嚷。
平信候家的小公子一把揽住温欲行的肩：“国师大人，您别说，往日里您都一副高高在上的谪仙模样，咱哥几个儿连话都不敢和您说，没想到啊没想到，您居然是这样的人！”
赵国公世子附和：“是啊，国师大人深藏不露啊，我爹还说您高傲自大目中无人，明明是他看走了眼！”
温欲行脑仁子都在一抽一抽地跳，他推开平信候家的小公子，又将牌塞进赵国公世子怀里，冷笑道：“令尊说得不无道理。”
他站起身，在众多莺莺燕燕的你推我搡中走出了醉仙楼，闻着一身胭脂香粉和酒气混杂在一起的呛人味道，有心宰了林星川那个小兔崽子。
温欲行几个闪身消失在揽月河畔，回到国师府将外衫丢在院子里，只着中衣进了浴房。
“大人，厨房备了点心。”福伯站在屏风外道。
温欲行靠坐在池中，闭眼问道：“热闹看得可高兴？”
福伯道：“大人说得哪里的话，老奴哪敢看您的热闹。”
福伯憋的住，云喜可憋不住，它飞进浴房站在屏风上发出一连串愉悦的啾啾声。
温欲行将手臂放进水中，一条乳白色水龙便钻出水面，咆哮着飞向了云喜。
云喜一惊，想要拍翅膀飞走，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住了去路，被那水龙卷做一团，泡成一只落汤红毛鸡。
——
“吃了晚饭再走吧，家里只有我一个人。”苏南说。
林星川看着苏南，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心下暗叹，好家伙，卧室比他家都大。
他不知道面前这人是谁，但饭他是不打算随便乱吃的。
他刚刚在南乾喝了不少酒，大脑反应还慢着半拍，他眨了眨眼道：“啊，不了吧，我还有点事，要先回学校。”
苏南也不勉强，他拎起那一大袋书，塞进林星川怀里：“那我送你。”
林星川没再拒绝，他抱住书跟在苏南身后出了这间卧室，四下偷偷打量着这间豪宅，心想，真是同人不同命。
就同样是他这个人，他勤勤恳恳十九年也没交到过一个土豪朋友，温欲行倒好，来了才几天，瞅瞅人家这交际圈子。
刚走出别墅门，没等林星川好好欣赏欣赏这像是缩小版国师府一样的庭院，迎面便撞见了一个跟林星川年龄相仿的男生。
正是苏南同父异母的弟弟苏杰。
苏南只当没看见苏杰的存在，带着林星川往车库的方向走去。
苏杰却挑衅似的发出一声嗤笑，阴阳怪气道：“哟，苏南，这是换口味了？你不是喜欢野的吗？怎么找了这么只小兔子？”
苏南，原来是温欲行那个赛车俱乐部的老板。
林星川听得皱眉，感情这是把他当兔爷儿了？
苏南拉了林星川一把道：“别理他。”
苏杰却不善罢甘休，他上前一步，趾高气扬，满脸嫌恶地看着苏南和林星川：“我警告你苏南，你在外面爱怎么搞怎么搞，少把人带到家里来恶心我，你不怕有病我可怕，小心我告诉爸爸。”
林星川前不久才被温欲行刺激出了内心深处的叛逆因子，几分钟前又还在南乾跟一群王公贵族喝酒打牌，现下整个人都还处于一种酒精上头的亢奋状态。
听着苏杰在这儿口不择言，他气不打一处来，他朝苏杰抬了抬下巴：“喂，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苏杰意外地看向林星川，恶劣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话？”
林星川火更大了，想他安分守己这么多年，为什么总要碰见这种奇葩，温欲行不让他好过就算了，居然随便碰见个人都还要刺他两句，简直忍无可忍。
“你是天王老子吗？跟你说话还要什么配不配？你都没有能一起来家里坐坐聊聊天的朋友吗？说话这么脏，看见个人脑子里就是那档子事儿，利比卡的种马也没你想得多。”
“你！”苏杰长这么大除了他爸妈还没人敢教训他。
他上前一步作势要打林星川。
林星川举起手机打开摄像功能嘲讽道：“苏家小少爷要动手打人了！”
“小杰。”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打断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从车库走了出来，戴着眼镜，看起来比苏南还要年长几岁。
苏家原配的大儿子，苏硕。
苏杰看见苏硕，立刻像只见到了老母鸡的小鸡仔，安静地窝到苏硕身边。
苏南向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林星川挡在身后，笑了笑打招呼道：“大哥。”
苏硕神色漠然，一言未发地径直与苏南擦肩而过，那种漠视仿佛面对的不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而是苏家的一条狗。
“见笑了。”上车后，苏南道。
林星川摇摇头，寻常人家兄弟关系不好都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更何况这些豪门，恩恩怨怨的电视剧都拍过一大箩筐了。
他道：“这很正常，你不用在意。”
回学校的路上，林星川没再说话，一是因为他不想打听别人的私事，二是因为跟苏南有关系的人并不是他林星川，问也轮不到他来问。
他告别了苏南，回到宿舍，王聪正坐在客厅里跟其他宿舍的两个同学聊天。
林星川一进门就被赵梓瑞一把拉到沙发上坐下，兴奋道：“没看出来啊星川，之前够低调的！”
赵梓睿就是王君怡生日聚会上让温欲行说自己有病的那位。
林星川对王聪投去一个不解的眼神。
王聪将车钥匙抛给林星川，冲他眨了下眼睛：“牌给你挂上了，运气贼好，随即选号里居然有你生日。”
林星川想，若他能跟温欲行友好相处，温欲行大概真的就是那种脑子被门夹过的土豪朋友吧。
他真的拿自己几百万的车去给王聪那个菜鸡练手。
他接过车钥匙揣进口袋里：“谢了。”
然后又对赵梓睿道：“如果你运气够独特，你也可以拥有。”
“你这是中彩票买的？”赵梓睿问。
林星川摇头：“这可比中彩票邪门儿多了。”
“那一定非常邪门儿。”赵梓睿认为林星川是在开玩笑，他顿了顿说：“更邪门儿的是，我都没想到你居然喜欢男人。”
林星川：……
“忘了这件事儿吧，求你，我那天是喝多了，在胡说八道。”林星川双手合十。
“酒后吐真言，我懂，没事儿，我又不歧视你。”赵梓睿善解人意道。
林星川叹气：“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林星川还没吃饭，他邀请几人一起，赵梓睿和另外一个男生晚上已经吃过了饭，王聪也吃了，但他表示如果林星川请他的话，他还能再来两盘儿烤五花。
s大周围的饭馆每年都要来来回回换掉一批，最后留下来的无论是味道还是价格都是性价比最高的。
林星川和王聪来到他们常吃的烤肉店，排了二十多分钟队才排到了位置。
王聪开了瓶啤酒给林星川满上：“星川，你有什么打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