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我们在马路上晃晃悠悠地游荡,经过了市政府,经过了向阳路,经过了解放大道,经过了三四个公园,经过了杂货店、超市、商场、酒店、宾馆。
我们在灯火下漫无目的地行走,我安静地听着林大头的倾吐,偶尔安慰一下林大头,让他心里别太难受。
“其实我挺爱我老婆的。”林大头突然抬起头望我,眼眶红红的,眼泪汪汪。
“我知道,我知道。”我说。“虽然你林大头长得又黑又丑,活脱脱的一只癞蛤蟆,可是打小就有雄心壮志,绝不做一只井底之蛙的癞蛤蟆。每天就仰着脖子看天,看着天鹅在你眼前飞来飞去。对于天鹅你还都很挑剔,一般的你还看不上,除非对胃口的你才会试着交往,最后发现你真动心了,你才倾尽全家资本往坟墓里躺。你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勾搭过多少女人?多少女人为你这只癞蛤蟆动过心,你最后还不是把别人给踹开,哪怕别人跪在你面前哭得死去活来,你都不屑一顾,绝不回心转意。唯独对你老婆,你是铁了心,愿意躺在坟墓里做行尸走肉。我们这帮兄弟听说你结婚了,其实心里都挺高兴的,你不是一个轻易谈婚论嫁、成家立业的人,我们都在祝福你,哪怕你真成了行尸走肉,不再找我们这帮兄弟玩了,娱乐了,我们都毫无怨言。兄弟时时刻刻都在,老婆就是珍贵物品,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如果你真的爱她,不想离婚,你就回去和你老婆再好好谈谈,这事双方谈妥了就当是没有发生过。”
我还是心软,还是相信爱情其实一直都在。所以我又试着劝了一嘴。
林大头吐了一口气,冲我大声嚷嚷,“离婚,一定得离婚,这事完不了,我也不可能当成没有发生。我爱她又怎么样?她根本就不爱我,她已经找了别人,她出轨了,这事绝对忍不了,只要是个男人都不会忍下自己老婆出轨,然后当作没事发生一样。如果是别的事情,我倒是愿意好好谈谈,谈过了就过了,时间长了忘记了就忘记了。可是这事我忘记不了,每天晚上,我闭上双眼,眼前就会浮现出,她在一个保安眼前,骚首弄姿,唧唧哼哼地做爱。你说得对,我头上这一顶绿帽子,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如果不离婚,我就会被压得成一个神经病。”
林大头走着、闹着,满头大汗,慢慢地也清醒了许多,说话也不再语无伦次,开始向着有条不紊的方向靠拢。我们走过了长沙路,路上的车渐渐少了,此刻已经到了深夜十二点了。
我们在长沙路树荫下穿梭,林大头突然打了一个寒颤,抱着膀子。酒醉了就不应该在外面吹风,我说:“回去睡觉吧,外面冷。”
“今晚我不回去了,去你那里睡觉。”
“也行,到我那里好好地,冷静地考虑一下。”我觉得林大头在与叶玉琴矛盾激发的时候,是有必要分开冷静一下,便同意了。
我们加快了脚步,长沙路上还有几个行人低着头匆匆而过,几辆汽车停在路旁。路的一侧是一个小区,被高墙围着,分着一个个小巷子。一侧是一个以森林为主题的公园,用铁栏杆围着,我们行走在小区这边路旁,可以看到对面公园的草地上有几对情侣拥抱在一起,要么咬耳倾诉,要么在激烈接吻。
我经过一个巷子,匆匆一瞥见到有三个人在里面,可刚刚跨过去就听到巷子里传来一声尖锐的女声:“卫风山你个王八蛋。”
我立刻站住,拉住林大头,回身走到巷子口,却是看到穿着一袭白色连衣裙的富家女张师,愤怒地冲卫风山跑去,举着手狠狠地甩了卫风山一个耳光。
卫风山身旁站着一个女人,就是那夜在烧烤摊坐在奥迪车里的女人。卫风山站着没动,任由富家女给他扇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倒是旁边的女人不怎么乐意,狠狠地将富家女张师推开,冲她骂:“臭婊子你干嘛?”
富家女张师就站在那里望着卫风山,哭了起来,哭着说,“卫风山你答应我会娶我的,你说到了夏天我们就结婚,你说过让我给你生三个小孩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像我这么漂亮,儿子像你那样帅气。你还答应过我,到乡下去爬山、野炊,在稻田里抓鱼、捉青蛙。你说过你会娶我的,一定会娶我的。”
卫风山旁边的女人横着眼看着卫风山,说,“风山,她打你一个耳光,你去打她十个。”
卫风山犹豫一阵,还是走到富家女张师面前,举起手掌。富家女仰着头望着卫风山,哭着轻轻地说,“风山,你会打我吗?”
卫风山还是狠下心,甩了富家女张师一个耳光,打得富家女张师哇哇大哭。
“还有九个。”那女人得意地叫嚣着。“风山你快打啊。”
卫风山咬着牙往富家女张师脸上扇了两个耳光,我看卫风山那样子真会在张师脸上扇十个耳光,我就拉着林大头跑了过去。
我飞起一脚踢在卫风山小腹上,冲他大喊:“你他妈干嘛?玩女人就算了,还打女人,你还真下得了手。”
卫风山被我踢得倒退了两步,被那女人立刻搀扶住,她冲我喊:“你干嘛?”
“看不惯男人打女人,出来主持公道而已。”我说。
“我看你是她姘头吧,见到老相好被打了心疼出来强出头吧。”那女人蛮横地冷笑。
“臭婊子闭嘴,再多说一句话信不信老子撕烂你的嘴。”我也怒了。
“你敢。”那女人挺胸而出,满眼挑衅味道地瞪着我。
我冲过去一手拦着准备拉我的卫风山,一手狠狠地在那女人的脸上抽了一个嘴巴子。
“你看我敢不敢?”我打完之后,回敬那个女人的挑衅目光,甚至还带有几分嘲笑。
那女的哭了起来,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可能是看到我真的不懂得怜香惜玉,真的做得出辣手摧花的事情来,她害怕了。
“卫风山,你为什么要她不要我?”富家女张师哭得悲痛欲绝,嘶吼说:“我哪点比不上她?我比她丑还是比她恶毒?”
“你比她漂亮,比她温柔贤惠。”卫风山冷漠地说。“可是我准备和她结婚,而不是你。”
“为什么。”富家女张师撕心裂肺地大喊。
“因为你是婊子,因为你人尽可夫。”那女人又说。
我冲过去又要扇耳光,被卫风山拉住,林大头立刻冲过来横瞪卫风山一眼。我立刻将卫风山的双手抓住,林大头跨到那女人跟前,甩手就是两个耳光,直接打得那女人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她说得不错,你是一个婊子,人尽可夫,我不可能娶一个妓女回家,我家人也绝对不会接纳一个婊子。”卫风山说。
“妓女?婊子?”富家女张师凄惨地笑,大哭起来。“卫风山你他妈去死。”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接纳你。”卫风山拉起在地上哭的女人,仓惶离去。
张师跪在地上哭了好久,林大头傻愣愣地看着,顿时觉得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人,他突然开心起来,见到一个比他还惨的人,他无论如何都应该高兴一些。
如果他还露出悲伤,那不是变相性地逼别人于死地。我站在她面前安慰她:“那样的男人不值得你哭,回去洗洗睡吧。”
“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说要娶我,却最后都离我而去?”她说。
“可能是他们不懂得欣赏你。”我说。
“不是。”张师抬起头,用泪汪汪的眼睛看我,咬牙切齿地说:“就是他们将我欣赏得一丝不挂,所以他们才不愿意娶我。”
“你何必作践自己?”我说。
“是,我就是贱。”
“那你他妈去死吧。”我说。然后拉着林大头准备离开。张师突然站起来拉着我,可怜兮兮地说,:“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吗?”
“我有安慰你吗?”我说。
“我可是你的顾客,顾客就是上帝。”张师说。“有你这样对待上帝的吗?”
“上帝被男人甩过吗?”我说。“下次你来大不了我多给你一个折扣。”
“那是不是也给我一些折扣?”林大头说。
“你上我那里吃饭哪次给过钱?”
“我给过你没要,后来我就没给了。”林大头说。
“那是头几次我客套,后面你倒也跟我客套起来不给钱了,真把我当哥们了。”我说。
“我们本来就是哥们。”林大头说。
“好了,你回去睡吧,我们也回去睡了。”我对张师说。
“我不回去,”张师摇头说。
“那你去哪里?”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