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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游龙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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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祁时见与何歧行说了自己的决定,何歧行拧着眼眉像是要绞尽他全部脑汁一般思索衡量,但至于他最后的结论是什么 祁时见丝毫不在乎,他只是告知,不是商议。

    可不得不说,何歧行的回答还是令他错愕。他说自己要赶在鬼市开市之前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祁时见以为对方一时口误,说错了地名。

    可那人还是重复了一样的话。“月蓬观,福乡道奉仙峰。”

    祁时见一算,那地方离此处少说也有十二三里,还有相当长的一段山路险峻只能徒步,虽然路熟脚快来往一回合也能在五更之前赶回来,但他找不到对方非要在此刻耗费精力的理由。

    “去那里做甚?”

    哪知男人给了他一个比去处更荒谬的答案。“卜卦。”

    听得祁时见两眼一黑,头痛更剧烈了些。他此刻都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了,心道这疯子至少也要疯得有个限度,怎么不分时间不分场合的?刚刚着急上火要找人的劲头哪去了?怎么就偏在这个时候搞这些玄而又玄的鬼神之道?

    “非要现在?”

    “必须现在。”何歧行像是做了个关乎人生般重要的大决定,指着地上那贼汉子义正严辞道,“我不信他,所以我必须请山人算上一卦,不管过后鬼市上得到什么答案,遇到什么突发情况,至少心里有个底。”说着,他望向河中央那几个还在努力浮浮沉沉的小黑点,远远一招手。

    既然决定绑这贼汉子引路,那他这些个赖皮手下就没什么用处了,此番泡在水里也喝饱了肚子吃过了苦头,不如赶紧遣了,省得祁时见突发奇想,又要用血洗洗刀之类。

    祁时见知道何歧行口中所言的山人是指蒋慎言的师父无余山人,她既然能把蒋慎言的风鉴之术点拨到这般程度,自然本身也得是个厉害的。可即便再厉害,到底也就是个隐居深山的老道姑,那玄玄之术又怎能成为关键时刻的倚仗?他无法理解。

    何歧行见他满脸毫不掩饰的厌弃,并不恼火,只是扯了嘴角讥讽一笑。“小子,你不信便罢,那是因为你还没见过活神仙。”

    经何歧行这一描述,祁时见就更嫌弃了。但男人并不在乎,只管说自己的。“你与我借一头牲口,我来去更方便,绝不会耽误时辰。”

    罢了,少年心想,若是他非要拦着何歧行,搞不好这人会做出更匪夷所思的事来。于是他随便唤来个玄衣亲卫,吩咐说:“带他去驿馆,用你的马牌给他取匹快马。”

    何歧行听闻一怔,张了张嘴不敢说话。他以为的牲口是驴啊骡啊的,没想到祁时见张口要给他一匹高头大马。这官马可都是精挑细选的,匹匹都膘肥体壮的,蹄子一撒还不知能跑多欢,哪是他驾驭过的?他,不会骑马啊。

    可输人不输阵,怎么也不能在这臭小子面前丢了老脸,好歹他是个比他大十几岁的成年汉子,怎么能让小辈笑话了去?

    何歧行曾为家里棺材生意跑板材木料时骑过骡子,心中琢磨这马跟骡子挂了一半血亲,应该也差不了许多吧。念到此处,便腰杆一直,跟那玄衣卫一招呼,说:“走,你带路。”

    “鬼市在西南北长坡,我们到时见。”跟少年撂下话,就挺着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夜风瑟瑟,蒋慎言醒转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就骑在一高头快马之上,惊得她身子一颤。如若不是却水早将她用牛筋穿股的绳索牢牢绑于他自己背后,估计这一下颠簸,她就要从马背上翻倒过去了。

    蒋慎言人醒了,可穴位还锁着,跟她刚刚在那屋子里初醒之时几乎一样,口干舌燥地快要冒出火来。她试着张嘴发了发声音,意外好在这回,却水没封她哑穴。

    “我们在哪儿?”不管却水愿不愿意回答,蒋慎言都要问出心中疑惑。只是此刻她嘴巴冒火,喉咙也干涸,吐出的字七扭八拐,含糊不清。

    却水似是早就感觉到她醒来,并不意外。他果然没回答问题,只道一句“马上到了。”说话间就催马过了一道界碑,但夜黑马快的,上面到底什么字,任凭蒋慎言眼力再好也根本无从看起。

    而后两人接着向前跑了些路,最后进了一个似是人丁兴旺的村落中,却水这才勒住马,小心慢行。

    这不知名的村子有些依山而靠的意思,屋宅修得相邻却不相靠,路也起伏不定,有时甚至要迈上几层青石台阶才可继续。

    见月亮已经升起,蒋慎言看那缺了半数的更待月相,便推知此时至少已入三更,夜很深了。村子里面除了虫鸣狗叫的,没有半点人声,家家户户都闭门熄灯,肯定是陷入了熟睡。

    蒋慎言不禁想,她若是此刻高声叫喊救命会怎样?可这念头也只在脑子里拂过一瞬,便烟消云散了。她想起了那个死得神不知鬼不觉的老妪。既然却水把人人当做棋子,那保不齐会“被安排了”这些村民的性命。这个风险她可冒不得,反正她左右已经身处险境,那全没必要再拉无辜人陪同掉进泥沼。

    女郎跨在高马之上,遥遥能在暮色中望见远处一条大河在月下波光粼粼,如游龙徐动,正向他们所来方向静静流淌。她想要判断此时究竟身处何地,但最终还是无法分辨,那是不是穿安陆府而过的宕江。

    却水引着马沿着村中小路又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停在了一户歪脖子树旁的柴屋宅院外。他伸手解了将两人相连的绳索结扣,先撩腿一跨从马上跃下,再赶在蒋慎言僵直的身体失去依靠歪倒栽下之前把人稳住扛上了肩头,像扛棉花一样轻易,就奔那院子走去。

    蒋慎言心里百般抗拒,但她无能为力,身体还是无法动弹分毫,全不听她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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