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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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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水镇距云髻宗不远,这座城镇虽然不及彩玉宗宗城那样繁华,但是占地已经不少,白日里也足见了锦绣。

    晚上,家家户户紧闭上了大门,城中街道纵横交错,空荡荡的街道白雾茫茫,冷风盘旋。云璎僵在那里,只听得自己的心脏砰砰乱跳。

    她以为孟离一直跟在她身后,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孟离跟在了身后。在彩玉宗纪枫墓的时候,他也是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这下子,身后空荡荡的,身后再也没了孟离的身影,她反而不适应了。

    就在她还没有找到孟离的时候,忽然,白雾里又传来一声尖啸。又一支箭矢激射而来,云璎侧身闪过,抬手对着箭身一点,那箭矢便落入了她的掌心。

    是谁?

    白雾中忽然浮现了那个黑色的人影,他立在那里,对她招了招手,又往前奔去。

    云璎眉头紧皱,没有动。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这般贸然跟上去十分不妥。

    她细细思索着,觉得自自己从百净宗下来,桩桩件件的事情都十分古怪。脑海中的事情浮光掠影,却抓不住一点实际的,云璎不由苦恼,又看向前方。那个黑衣人看不清面容,但是长身立在不远处,静静注视着她,似乎在观察她会不会跟上来。

    云璎想不出他是谁,有什么目的。

    只是想,难道其他消失的人也被这个人带走了?

    就在疑惑间,那个黑衣人又向前跑去。云璎眼看他要消失在茫茫雾海中,就算知道前路有危险,最终还是狠下心跟了上去。

    不知道在汤水镇跑过了多少街道,忽然云璎抬眼,只见前方隐隐绰绰迎来一座大山。

    云璎一惊,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出了汤水镇,来到一片梧桐林中。彼时已经是深秋,汤水镇外薄雾弥漫,阔大的梧桐叶纷纷扬扬,随风坠地,像一片片大手挥向她。

    云璎眯了眯眼睛,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听见一旁树林中有哗哗的流水声,只见梧桐林前有一个小水潭,水潭边黄石错落,几株斜枫倚在水边,水中躺着枯黄的睡莲。

    向着流水声望去,前方是一条小溪,那哗啦啦的溪水正是从这条小溪倾斜而出。溪边同样栽了斜枫,这些枫树与一般见到枫叶不同,一般常见的红枫叶片为五角形,而这里的枫叶却是呈三角形,叶片微卷,别有风致。

    溪流的尽头是一片瓦檐屋舍,舍前为一宽阔的荷花池,上面铺着曲折有致的石桥,几点残荷点缀,已是疏秋。

    黄墙高瓦,游苑花池。

    一些少时记忆铺叠而来,云璎的眸色深了下去。

    云髻宗。

    ……

    云髻宗的布局和彩玉宗完全不同,彩玉宗的宗城教宗和百姓混为一体,俨然是一个修士和凡人共居的综合性城市。云髻宗距离凡俗地较远,这山下山庄全都是外门弟子们的居所,鲜少有百姓敢来打扰,秀丽中透出点清冷来,像是蒙着面纱,不世出的神女。

    溪后的山庄倚靠云髻宗的主山,瓦舍后便是玉簪螺髻,“第一流”的匾额置在山门前,已经有数百年历史。

    那个黑影一路向着山门远去,走过了“第一流”的山门,向着山顶前进。

    引诱她上山?

    云璎瞬间顿住了步子。

    她自知,自己被引到云髻宗绝非偶然。细想这些天的事情,自己越接近云髻宗怪事越多,而后面的怪事的矛头,也愈来愈指向她。很明显,此刻独自上山,无疑有风险。

    而且,她的师尊并非善类,她上山毫无安全的保障。

    正待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深深树林里,黑暗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喂!”

    云璎抬头看向那片树林,彼时已经迫近黎明,天边隐约有光漏进林间。这人也是一声黑衣,但是比在白雾那人身形更为曼丽窈窕。

    云璎总觉得她很眼熟,看向黑布斗笠遮得严严实实的人脸,忽然一阵风吹过,露出这黑衣人的半只眼睛。

    云璎顿了一下,道:“是你!”

    那人拉了拉自己面上的黑布,没有好气道:“这你都能认出来?”

    云璎眼露寒光,警惕道:“你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

    那人道:“那我就长话短说,你不会到现在还跟傻子一样,看不出来有人在前面挖了一个坑等着你跳吧?”

    云璎闻言,便已经确认了山上确实有危险,她告诉自己越是到这个时候越是要冷静,便慢慢道:“看出来了又怎样?”

    那人看着她的敌意,觉得十分好笑,问道:“你想上山?”

    云璎本来犹豫不决,但此刻看见眼前的这个人,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她飞速地做了决定,道:“是,我要上山,你来做什么?”

    “你疯了?”那人似乎没想到她现在知道自己的处境还坚持上山,声音有些出格,道。

    云璎抿了抿唇,本不欲与她多谈,然而,顿了顿,发现这附近没有埋伏,才道:“我有我的办法。你不会只是好心来提醒我的?”

    “我……”那个人狠狠瞪了她一眼,道:“我只是路过,良言难劝该死鬼,你自求多福吧。别说你今夜见过我。”

    说着,这人便一阵风一般,消失在了原地。

    云璎愣了一下,旋即弯了弯唇,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就算知道那个人不在了,也回了一句。

    “自然。”

    话音落下,风声寂寂清清,她抬头看向云髻山。

    云髻山并不高,与名山大川相比,更像是小山丘。这样连片的小山聚在一起,十分精致秀丽,别有风味。

    云璎看向山顶,那里云雾缭绕,云金兰就住在那里。一阵风吹过,云雾拨开一些,漂亮的山头像是容颜姣好的静女,露出了纱幔后的面目。只是,这静女并非像世人所想的那样天真美好,而是眉目间都含着杀机。

    云金兰到底布置了怎样的陷阱给她去踩呢?

    方才,云璎确定云金兰确实要置她于死地的时候,也动过逃走的念头,不过,这个念头也仅仅动了一瞬,就被“不逃”这个念头取代了。她现在知道云金兰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杀她了,为此不惜设置了好几个诱饵勾引她前来。

    云金兰的举动,看似雷厉风行,但是云璎却看出一点她的急迫来。

    着急布阵,着急放出那么多饵,都不在乎金平乐他们还在自己的身边。在她的印象里,云金兰不是那种不冷静的女人,她做事向来有条理,运筹帷幄。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能短期内引得师尊如此杀心?

    云璎觉得自己现在知道的太少,就像走在一团迷雾里,她什么也看不清。

    现在,云金兰已经主动,虽然威胁到了自己的生命,但是,也是难得抓住一丝清明线索的机会。正是这个契机,让她选择不逃。

    原书中原身之死不是自尽,是为人所害,而这个“人”大概率就是云金兰。云金兰不会为了掩藏自己杀了凡俗界的普通人,掳掠一个小女孩,而大动干戈,须知云金兰能让云璎成为座下弟子这个理由,便可以堵住悠悠众口了。

    是钟纪吗?还是背后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云璎想不通,现在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云金兰一定有让她不安心的把柄在自己手里,所以才要除她而后快。

    山巅背后倏然露出一丝金光,是天快亮了。

    云璎看着山峦上的一丝金边,忽然无声笑了笑,觉得有的时候,她也是有点女主家底在身上的。——她有一张底牌还没有使用。

    这般想着,云璎便走向山门,走过“第一流”的匾额。

    外门弟子的院子还静悄悄的,云璎走了几步台阶,心说,不会这么多人在上面等着我,关起门来打我吧?

    她旋即摇摇头,心说没有这么简单,向山上行去,晨雾沾湿了衣裳,云璎捏诀拂去露水。她走得不快,也没有用仙术,一路走走看看,似乎在静等埋伏或者一些其他的东西。

    然而,山路曲折,沿路有不少五角亭子供人休息,此刻毫没有人声,走到半山腰,晨光彻底刺破云层,露出一丝晨光来。

    云璎看着那一道淡金的光,自言自语地喃喃道:“以后大抵再难欣赏到这样的美景了。”

    又行了半炷香的时间,云璎终于遇见了第一个人。

    那是一个小弟子,身上穿着鹅黄色的衣裳,手中拿着一柄扫帚,正在扫着地上的落叶。这个弟子脸上微微地有一些小斑点,但是长相十分甜美,粉脸扑扑的,是一个让人看了便要怜爱的女孩。

    她见到了云璎,也没喊一声师姐,反而将手中的扫帚丢了出去,惊慌失措地一溜烟跑进了后面的牌坊,往听月阁跑去,口里还大叫着:“她来了!她来了!”

    仿佛她是什么绝世大魔头。

    云璎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样子,居然觉得她还有些可爱。云髻宗有许多漂亮的女子,这个弟子也不例外。

    那弟子奔跑着远去,云璎将她扔掉的扫帚捡好,斜倚着放在树旁,才不紧不慢地向听月阁走去。

    ……

    与此同时,听月阁后院。

    “大师姐?”云双走过连廊,向云珏迎来,问道,“方才你去哪了,我怎么没见到你?”

    云珏一见是她,脸上温和地笑了笑,捧着手中的剑匣,回道:“方才替师尊去取剑,怎么了?”

    云双看着云珏手中的剑匣,那一双丹凤眼中似乎有些惧怕。她将视线移开,才笑道:“没什么,就是在想我们的好师妹今天能不能躲过此劫。”

    云珏弯唇笑道:“师妹犯了错,铁证如山,师尊第一次将这一把剑祭出来,是要动真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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