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汤水
车厢里沉默一瞬，云璎双手扣着十指，感觉一瞬有一个钟头那样漫长。
孟离没有给她回应，她感觉车厢里的氛围结了冰，一时又有些后悔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
接下来，他们的目的地就是云髻宗。既然原身身上有大秘密，这些事情又跟云金兰扯上了千丝万缕的关系，云璎并不认为这是巧合。说不定原身在原书中，就是在暗中被这些人所害。
原身在原书中只是一个不知名的炮灰，所着笔墨不多，也没有人在意过她的死。
现在云璎穿到原身身上，自然在意这一点。
这云髻宗之行，可能会跟彩玉宗一样有惊无险，又可能她这个倒霉催的炮灰在哪一瞬就成了别人的陪衬一命呜呼了。
孟离没有动静，云璎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只是隐隐感觉仿佛有什么事情跟我也有什么关系。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和云金……师尊关系不和，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也是冲着我来的，但是我讲不清，若是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事……”
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对孟离说，一时又懊悔自己开了这个口。她跟孟离的关系尴尬就尴尬在，说他们熟悉吧，也挺熟的了，但是真要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商议，又不能全盘托出。
就在云璎十分紧张，孟离依旧没动静的时候，孟离忽然低笑了一声。
云璎转过头去看孟离，发现这时孟离也在看她，他的一双桃花眼里蓄了一些笑意，嘴角挂着宽慰的笑容，垂下眸看她，道：“不会有事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有我站在你的身后。”
云璎一愣，似是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她以为的答复，会是一句宽慰，或者只是前面一句简简单单的“不会有事”的。
没想到，后者这样温柔切切，语气坚定。
孟离看她怔愣，笑道：“怎么了，受宠若惊？我早就说过，你尽可以对我放心，有什么事也可以找我商量，因为我喜欢你呀，阿璎。”
孟离对她向来不遮掩什么，这样一对比，云璎倒觉得自己小家子气了。她又想起在彩玉宗的墓室里，孟离为她所受的伤，他早就用行动说明了一切。
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孟离看着她的表情，再一次地闷闷笑出声，这倒是消了一点情绪上的积雪。他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除非我死了。”
……
汤水镇的尼姑庵地处繁华，死在这里的那六个尼姑，一个尼姑是被杀，另外五个则是因为当夜尼姑庵走水，没有来得及跑出去，被活活烧死的。后来的讯息还说，这六个尼姑生前都受到过惊吓，也不知道那一夜她们见到了什么，至此香消玉殒。
四人一下马车直奔尼姑庵，然而还没有到尼姑庵，他们就遇到了另一个问题。
汤水镇的熙熙攘攘，这里是云髻宗的隶属范围，距离云髻宗所在的仙山，普通的人的脚程也不过是两个时辰。
这里的仙门子弟不算多也不算少，他们为了掩人耳目，也做了一些伪装。孟离和云璎深居简出，其实改动也不是最大，金平乐平常最喜出风头，他做的伪装最大，嘴边还捻了两条胡须。
然而，见到站在街中央负手而立的男子的时候，金平乐还是先后退了一步，接着后面的三个人都顿住了脚步，心中一震。
这位男子腰袢悬着一柄漆黑的长剑，身着杏黄色衣衫，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用银线绣在身上。
看样子在这里等待已久。
——辛明源。
辛明源是辛陟的师兄，为人温文尔雅。辛陟和金平乐的矛盾，天生堂就派了辛明源去万魔村调节。辛明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获得了金驹宗私下辱骂声里的一致好评。
在天生堂，辛明源算是辛宗主辛柏唐的左右手，地位十分卓然重要。此时此刻，能与他们不期而遇狭路相逢，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们四个本来想四散开，装作没看见辛明源离开。然而，辛明源站着的位置实在太好，虽只闲闲站在那里，却仿佛挡住了他们所有的去路。
辛明源那一双时刻笑着的眼睛，也看着他们，似乎在告诉他们，他早就看破了他们的伪装。
逃不过了！
四人均这样想。
云璎这支四人队伍里，孟离年纪最长，如今孟平卿不在，两方迎上，己方又不能逃脱，孟离不得不出面和辛明源打了一声招呼，道：“辛大师兄。”
辛明源也认得他，但是显然没想到孟离主动打招呼，微微一愣，旋即温润一笑道：“孟二师弟，许久不见。”
“许久不见。”孟离笑道，不多废话，直接聊上正事，“辛师兄有何贵干？”
辛明源也不打弯子，道：“想必天生堂和金驹宗的事情诸位都知道了，在下就不再多说，辛师弟至今下落不明，宗主甚是担忧，很想问问金师弟，到底见没见到辛师弟。”
说着，看向了一副小老头模样的金平乐。
金平乐有些心虚，面子上还在强撑。
他们在听见辛宗主时候，都有一些紧张。虽然背后金平乐骂辛柏唐老鳏夫，但是他实际上遇到辛宗主还是有些惧怕的。
辛明源似乎是看出了他们的想法，微微一笑道：“诸位不必担心，此行只有我来，我是来跟诸位讨个商……量的。毕竟两宗对垒，在下并不想看到，其实许多人都不想看到两宗不和，血流成河的事。”
辛明源本来说得十分平静，但是看到孟离身后三人听见辛宗主不在的时候，身后全都腾起黑色的杀气，话头便一顿。幸而他见过些风浪，旋即态度平静下来。
听辛明源仍旧很有礼貌，确实好像是来商量事情的。除了金平乐，云璎和关雎自觉理亏，云璎将捏诀的手揣回袖子，低头踢了踢小石子。关雎腼腆一笑，摸了摸鼻子，看向远处蓝天下的屋檐。
孟离道：“辛师兄想怎么办？”
辛明源客气道：“我也知道诸位在做什么了。”至于他怎么知道的，却没有详细说。
“事态紧急，两宗僵持这么下去非但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反而会引来大患。”辛明源道，“不如我与诸位一起查案，师弟的行踪我也很关心。”
“你自己要来的？”孟离问道。
辛明源也不隐瞒，道：“宗主也知晓，他对金师弟仍旧十分愧疚，并没有阻拦，想来是默许。不过，这件事我们要快一些办了，时间越久，局势越不好控制。”
金平乐听他这么说，心中更是嗤之以鼻，心道：“对我十分愧疚？对我十分愧疚就直接将我家围得水泄不通吗？那这愧疚也太可怕了，老子宁愿不要。”
然而，金平乐还是闭上了嘴，他时刻记得，自己还是一个小老头。
而辛明源既然这么说，他们四个互相瞧了一眼，也收起了打人的念头。虽然联手起来收拾一个辛明源不成问题，但是这里是云髻宗的地界，他们本意还是不惊扰云髻宗的人，所以最终只是默默点点头。
辛明源也很识趣，道：“我不会妨碍到大家的。”
……
汤水镇的尼姑庵因为大火，早就被夷为了平地，现在那一圈地域外面架着木架，估计已经重新开始修建其他建筑了。
众人正打算找一个理由进去看看，能不能再挖出点东西来，这时，围栏后面传来一群人焦急的声音。
“快跑！快跑！”
只见尼姑庵原址里跑出一群裹着头巾，穿着麻布衣的工人。金平乐他们将这群工人拦住，问道：“发生了什么？”
“又着火了！”为首的包工头火急火燎，看见是五个外地人，一顿足确定自己安全了，才道：“这尼姑庵撞邪，眼看我们里面就要重建完成了，就前几天，只要有人进去就莫名其妙着火。”
“什么？”关雎睁大眼睛。
那人见他们有些匪夷所思，一拍大腿，吐沫横飞道：“我就知道你们不信，但就是这样，先是一个木工进去，要看看木椽，忽然面前就生了火。那个拉墨线的老唐，前个傍晚去拉的墨线，眼神不好，没反应过来，脸上、手上被烧了一块，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呢！”
“这么邪？”关雎道，“你们就没请人来看看吗？”
“请谁啊，她们尼姑自己都管不了的事情，我们还能管吗？”
“那云髻宗的人呢？光天化日之下就发生这样的事，云髻宗的人没有管吗？”金平乐问道。
包工头有些埋怨道：“倒是说要管，前几天都派人来了，但是突然搁置下来，说有什么天机，等过两天找到时机再管。”
关雎一听就知道上下推诿，一脸黑线道：“仙门这种拖延的毛病在各个宗门都是一脉相承哈。”
云璎按了按太阳穴，对那包工头道：“不如这样，我们替你们进去看看吧。”
包工头愣了一下，这才把他们五个一打量，道：“你们也是仙人？长得这样不俗，好好！”
那包工头领着无人走到了门口，就不往前走了。那意思就是点到为止，你们自己进去就明白了。
众人明白，将他送走了。
尼姑庵里面已经没有了烧败的痕迹，许多地方已经被复原了，顶多围墙墙角还有些地方没有顾及到。
五个人在尼姑庵里逛了一圈，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要不是空气中的确流动着一点火烧的味道，他们都几乎以为那个包工头是骗他们的了。
“我们来了，这件怪事就没有了。”孟离道，“这招我们来查的意思，连掩饰的意思都没有，这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怎么说呢。”金平乐也道，“一开始我以为是那两个怪异老道，现在感觉不是了。”
这时，辛明源问：“什么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