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德叔

    就在顾朗一人与程锡进行父子尬聊时，远在伦敦的司华年接到了一通中国的来电。

    此时的司华年正端坐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直喇喇地向前伸展。

    新晋女友易天青则头枕着他的大长腿，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咯咯……”地笑出一串银铃声。

    司华年瞥了一眼熟悉的号码，又看了看像沙袋一样软瘫在自己怀里的天青，默默掐断了电话。

    然后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继续陪天青看了十来分钟的肥皂剧，丢下一句：

    “太难看了，我实在受不了了！”

    说完，不留痕迹地起身上楼，进了自己的卧室。

    易天青不满地嘟囔了几句，侧了侧身，换了一个惬意的姿势，依旧沉浸在浪费生命的肥皂剧里。

    司华年听了一会楼下的动静，易天青的笑声时近时远。他轻轻关上房门，回拨了刚才打进来的中国号码。

    对面很快接通了电话。

    “德叔，是我。”司华年的声音平静无澜。

    这通电话持续了近半个小时，司华年先是双眉紧皱，而后渐渐舒展，唇角勾起轻蔑的笑意。

    电话的这一头，他并不出声，时不时挤出几个语气词代表自己一直在听着，而对方便会继续讲下去。

    通话的末了，司华年微微开了条门缝，看到天青还是同一个姿势侧卧在沙发里。

    于是，对着电话另一头轻声说道：

    “德叔，我知道了。后面有什么行动我会再通知你。”

    是的，司华年口中的“德叔”，与在顾桃李家中操持着大小事务的管家“德叔”，正是同一个人。

    德叔，原名王伟德。

    他与司华年的母亲司夏至、顾朗的父亲程锡是同一个镇上的青梅竹马。

    比起司夏至和程锡，王伟德人如其名，平凡普通，扔进人群中很难再把他找出来。

    而他的两个发小，却如天边星辰，璀璨夺光。

    司夏至是镇上有名的美人，而程锡不仅书读得好，人也是飘逸俊朗。

    所以即使他从小便暗恋司夏至，但自卑又怯懦的他一直在心中守着自己的本分--默默守护，从不逾矩。

    当程锡和夏至一脸绯红，手牵着手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王伟德心底最后一丝光亮彻底泯灭。

    他只能扯着僵硬的笑容，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

    “我就知道，你们俩会走到一起的！”

    那时的王伟德，从没想过，程锡会抛下夏至，娶了另一个城里的女人。

    更没有想到，几年后的司夏至，会遭遇人世间最恐怖的事情，然后选择用一炉黑炭让自己香消玉殒。

    以至于，王伟德将自己的后半生圈禁在自责与悔恨的地狱中，夜深人静之时他一遍遍地反问自己：

    如果当年自己勇敢一些，更早地向夏至表达爱意；如果夏至接受了他，而不是选择抛弃他的程曦，那么他们三个人的人生是否都会改写？

    但人生苦涩，最艰难之处莫过于追悔已莫及。

    于是，后来的王伟德找到了在城里当上乘龙快婿的程锡，在他家中做起了管家，任劳任怨，忠心耿耿。

    久而久之，比起程锡，这个家的女主人顾桃李更是信任他，对老实本分的王伟德不再有任何防备，家中大小事情都交由他处理。

    但王伟德的一颗心，却在司夏至烧炭自尽的那一天，冰冷僵硬。

    他之所以蛰伏在顾家，也是为了司夏至的一缕冤魂，和她留下的儿子--司华年。

    比如此时，王伟德便坐在巷尾一家简陋的茶室里，给伦敦的司华年打着电话。

    而这些年，尽是如此。

    如果说司华年为顾氏一族铺好了前往地狱的通道，那么这通道上的每一块砖、每一寸水泥也都印上了王伟德的指印。

    让这些人也尝一尝司夏至曾遭受的痛苦与侮辱，是王伟德与司华年共同的人生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