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顾桃李和顾朗
易天青生日当晚，快要入睡时，接到了顾桃李，也就是顾朗母亲的电话。
电话另一头，顾桃李的声音略显疲惫，但仍强撑三分精神：
“天青，生日快乐！阿姨帮你把生日礼物准备好了，等你回国再给你惊喜！”
易天青对顾桃李的电话一点都不意外。
每一年，这位顾阿姨都会将天青的生日盛大操办，其费心程度绝不亚于天青的父母。
起初，易天青还是非常感激的。
但随着她长大，顾桃李看向易天青的眼神越发灼热，甚至带着几分企图和野心。
这让易天青很不舒服。
好在顾朗与顾桃李不太像，他与自己的相处仅凭真心，虽然这份真心也是易天青无法负荷的。
电话这一头，天青的声音礼貌，又带着些疏离：
“顾阿姨，谢谢你！每一年都让您这么费心。”
顾桃李立马接下去：
“天青，跟阿姨还客气什么！咱们以后总归是一家人的！”
天青招架不住，只能一阵干笑。
顾桃李丝毫不觉得尴尬，继续说道：
“我听阿朗说你的时尚设计念得很不错，和很多国外大品牌都有联名合作。怎么样，要不要来阿姨的公司做设计总监？”
天青在哈耶大学念得是时尚设计专业，从刚入学时，顾桃李便抛出橄榄枝，想要天青毕业后入职顾氏。
她心底明白，顾阿姨让自己进顾氏集团，无非是担个虚职，而这虚职背后，恐怕还有更多的想法。
天青立马客气地推辞：
“顾阿姨，谢谢你的好意。阿朗知道的，毕业后我还想在国外呆上一段时间……”
电话另一头的顾桃李被天青搪塞关了，依然柔着声音说道：
“没关系的，顾氏的大门就是你的家门，只要你想来，阿姨把设计总监的职位给你留着！”
一通电话，打得易天青绞尽脑汁精疲力尽。
中国，顾家豪宅中的顾桃李。
这是一个年过四十却姿色犹存的女人，狭长的丹凤眼锋利又刚硬，不见女人的半分柔情。
此时她身穿职业套装，脚踩高跟鞋，面露倦色，一看便知道是从公司刚刚回家。
顾桃李坐在沙发上回味了一下刚才的对话，犹不放心，于是给儿子顾朗又挂了一通电话。
顾朗看到家中的座机来电，面色有些犹疑。
他半靠在床上，甩了甩微醺的酒意，长吁了一口气，接起电话：
“妈，这么晚你还没睡呢？”
顾桃李听着儿子的声音，没有半分笑意：
“公司那么忙，我有哪天是在12点之前能休息的。”
顾朗语塞，隔着山水迢迢，他都能感受到母亲的严厉和压迫。
电话另一头的顾桃李继续发问：
“我问你，今天是不是天青的生日。”
“是。”
顾朗有些疲惫，用手指捏了捏酸楚的眉心，艰涩地吐出一个字。
“好！那我问你，我让你在她生日之前搞定她，你完成了吗？”
顾桃李的声音尖锐了起来。
“……”顾朗沉默。
“顾朗，回答妈妈的问题，完成了没有？”
儿子的沉默不语，显然对顾桃李没有用。
顾朗很了解母亲的性格。从小到大，母亲的提问自己必须回答，母亲的指示他也必须分毫不差地完成。
但在易天青这件事情上，母亲却在狠狠践踏着自己的底线和原则。
顾朗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电话说道：
“没有。妈妈，我没有按照你的要求去做。”
“我和天青都不是小孩子，感情方面我们有自己的选择。”
“我不喜欢你所说的‘生米煮成熟饭’，我只相信感情天有定数水到渠成。”
顾桃李听完儿子的话，一声冷笑：
“什么感情水到渠成？顾朗，你跟你爸一样，天真又软弱。”
“妈妈告诉你，感情都是抢来的、争来的！”
顾朗真的是觉得累了，他叹了口气，不再接顾桃李的话。
顾桃李坐在沙发上，踢掉了自己的高跟鞋，然后调整了一下呼吸，说道：
“阿朗，你现在订明天最早的航班回来一趟，妈妈有话跟你说。”
顾朗的眉心又紧皱了起来。
他的嗓音难得的尖锐不满：
“妈！你又要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在电话里说嘛！”
顾桃李很满意儿子的情绪，仿佛激怒别人可以给她带来极致的快感。
顾桃李慢悠悠地踢掉了另一只斜，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慢悠悠地说道：
“如果你不想定机票，我现在就喊德叔给你买。”
顾朗痛苦地闭上眼睛，嘴唇有些颤抖，他努力平息自己的呼吸。
过了很久后，他淡淡地说道：
“好，明天我会回家。”
语气平静无澜，仿佛仍是那个赤诚坦荡的顾朗。
顾朗与顾桃李的战争，这20多年，从未有过胜算。
顾桃李作为顾氏集团第二代继承人，在其军人父亲的培养下，自小便养成了骄纵、专断、霸道的性格。
在商场上，她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女强人。
在家中，她同样独裁专断，听不进任何人的反驳。
这样的处事手段，对顾朗是这样，对顾朗的父亲程锡，也是如此。
所以在顾朗的记忆中，父亲每次与母亲起争执时，都会抹去自己的真实情绪，一个人躲进湖边的小屋。
那是他在婚姻中，逃避的姿态。
但作为儿子的顾朗，却是逃无可逃。
顾朗小的时候喜欢宠物，对同学家中养的小猫、小狗十分羡慕。
但顾桃李认为，养宠物只会让顾朗陷入妇人之仁的性格中，于是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儿子的请求。
而顾朗，偷偷拜托自己最信任的管家--德叔，在家中的地下室里养了只小兔子。
顾朗每天放学都会去逗弄一下兔子，喂喂草顺顺毛，那段时间他的时光温良惬意。
大概过了有一个礼拜的时间，顾朗放学时发现母亲，已经端坐在家中的餐桌旁。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书包，恭敬地喊了声：
“妈。”
顾桃李斜眼看着儿子，余光尽是冰凉，嘴角却有一抹诡异的笑容。
她对着顾朗说：
“顾朗，妈妈今天雇了一个四川的厨师，让他给你做了一道四川名菜。”
顾朗洗干净了手，怯生生地坐在母亲对面。
顾桃李脸上的笑容越发浓厚，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
她直直地盯着顾朗，然后慢慢揭开了餐盘上的西餐盖。
欧式金色珠点的玻璃盘上，躺着一个小小的椭圆形的东西。
这个看不清楚是什么菜品的食物上，裹着一层厚厚的麻椒和辣油，浓油赤酱的做法和顾朗家清淡的饮食，很不一样。
顾朗有些不解地看向母亲。
顾桃李笑得脸部有些扭曲,她声音中略带着些亢奋：
“顾朗，你凑近点看看，这是什么菜。”
顾朗顺从母亲的意见，小小的头凑近餐盘，却在辣油间分辨出了，一个类似于眼眶的东西！
顾朗被吓得弹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顾桃李发出尖锐的笑声，然后将餐盘拉到顾朗面前，说道：
“顾朗，这是四川名菜，叫兔头。”
“用的就是你养在地下室里的那只兔子……”
顾朗转过头看向母亲，母亲脸上已经没了笑容，眼底一片冰凉。
顾桃李看着喘着粗气的儿子，一字一顿地说道：
“顾朗，把兔头吃掉！”
“听说兔头的营养价值很高，里面含有大量的氨基酸和蛋白质。所以，你不能浪费！”
顾朗想起曾经窝在自己怀里软软糯糯的小兔子，再看向餐桌上红通通的兔头，心下一阵作呕，“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妈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下次不敢了，我再也不会不听你的话了！”
“求求你，妈妈，我真的不能吃……”
久远的记忆，有些缥缈。
顾朗已经不记得当时自己，究竟有没有被逼着吃掉那一盘兔头。
只记得那天晚上自己发起了高烧，在恍惚的梦境中，无数只带血的兔子包围着自己，孤独又可怖。
那一年，顾朗只有9岁。
从那以后，顾朗很少忤逆过顾桃李，不愿忤逆也不敢忤逆。
就像自己的父亲一样，顾朗在面对顾桃李时，早早选择了缴械投降。
这也是今天在游戏环节中，顾朗所说的“软肋”之一。
挂了顾桃李的电话，顾朗睡意全无。
今天的经历像电影般，一帧一帧在他的脑海里闪过。
迷蒙的思绪中，一会是易天青渐行渐远的背影，一会是顾桃李颐指气使的扭曲面容。
最后停留在顾朗大脑中的，是司华年今天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顾朗，我们能够合作的，或许比你想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