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叶杯明的秘密（2）
叶杯明第一次见到司华年，是高二暑假的夏令营。
此前，他刚刚遭遇了“被迫辍学”事件。
那是他人生中，最无力的时刻。
叶杯明以全市第一名考上省重点高中时，父亲却端着大烟枪，整日地骂骂咧咧：
“我他妈养你这么大，你除了抱着几本书，还能干成个啥事……”
“老子是没钱给你念书，自个儿想办法去！”
学校非常重视叶杯明这棵好苗子，所以免了他的学杂费。
但吃穿用度的费用，就要叶杯明自己想办法。
叶杯明知道，想要改变人生，自己唯有读书这条路。
他用一个暑假的时间，走遍了村子里稍带关系的人家，勉强凑足了182块钱。
这，也能让自己生活一段时间了。
进入高中后，叶杯明向学校申请勤工俭学，负责整个年纪楼道的公共卫生。
每天凌晨4点多到各个教室擦黑板、打扫卫生；放学后，留下来一个人打扫楼道的厕所。
这样，学校免了他的住宿费，每个月还能多出60块钱。
叶杯明，很是满足。
而在学业上，自带天才大脑的他，并不需要费太多力气。
初三毕业的暑假，他便自学了高中三年的课程。
有他在的学科竞赛上，从来只有叶杯明的名字稳坐第一，没人能够超越。
正当所有人都展望叶杯明逆袭人生时，他的老爹开始作妖了。
高二的寒假，叶杯明回家过年。
他捏着自己辛苦攒下的100块钱，慢慢磨平折角，然后叠得整整齐齐，递给老爹：
“爹，这是我勤工俭学赚的100块，给您当烟钱吧。”
叶家老爹看着百元大钞两眼放光，一把拿走纸币，在鞋底敲了敲自己的老烟枪，说道：
“个龟儿子，勤工俭学能赚这么多呢？你还有没有私藏？”
叶杯明面无表情，机械地摇了摇头。
叶家老爹一边将百元大钞对准阳光，用手指在纸币上弹了又弹，一边嘴里嘟嘟囔囔：
“上着学都能赚这么多，不上学岂不是赚得更多……”
石子砸进叶杯明的心底，泛起不安的涟漪。
临近开学，叶杯明的班主任找到了家里。
他一进门就按住叶杯明的肩膀，情绪激动地问道：
“杯明，好好地为什么不念书了？”
“不念书，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你的人生就没有任何可能性了！”
辍学？不念书？叶杯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脸茫然。
叶家老爹走过来，一把打掉老师的手，沉沉地吸了一口烟，说道：
“念啥念啊！我已经给小明联系好了，开了春就到城里打工，我听人说，一个月能赚七八百咧！”
此时，叶杯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命运将要被父亲强行扭转。
“爹！”
“爹啥爹？你也不瞅瞅家里啥样子，能供得起你念书吗？”叶家老爹翻出一个白眼。
“爹，我念书，没让家里出学费，生活费也是我自己赚的！”
“求求你，让我念下去！”叶杯明的哭声里一片绝望。
“对呀，杯明爸爸。您不知道杯明真的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苗子，几年书念出来那是光宗耀祖的料啊！”
老师心下不忍，也极力劝说。
“什么光宗耀祖，我老叶家也不要他耀祖！”
“你这个老师懂啥啊，你去看看，家里穷，他三个姐姐没人要，还有个哥哥躺在床上，你让我咋办……”
叶杯明眼见父亲心意坚决，两腿一弯，直愣愣地跪在地上：
“爹，算我求你了！让我念下去，以后三个姐姐，还有哥哥，我都会负责到底的，我……我发誓！”
“发！发你娘的誓！老子说不念，就不准念了！”
说完，叶家老爹的大烟杆狠狠敲在了叶杯明的脑袋上。
鲜血，从眉间流下，一路蜿蜒到嘴角，留下苦涩的滋味。
“杯明爸爸，你怎么能打孩子呢？”
“我自己的孩子，我想打就打！你要是再不滚，我连你一起打……”
小小的农家院子里，鸡飞狗跳；而叶杯明的人生，此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在院子里跪了整整三天，头上的血凝成了痂，弥散着一股铁锈味。
三个姐姐轮流来劝过，让他不要忤逆父亲，书读个几年也就差不多了。
身患尿毒症的哥哥也隔着窗子，讥讽他“野种，还想念什么大学！”。
还有母亲，抱着他哭了大半晌，然后抹了抹眼泪，无奈地说了句：
“明啊，娘也没有办法啊……”
正当叶杯明要绝望的时候，班主任再次来到了自己家中。
这一次，他满面红光；身后还跟着校长，和一个穿着讲究的男人。
班主任难掩激动地说道：
“因为叶杯明的优秀，他很幸运地被市里一个优秀企业家选中，对方表示愿意资助杯明的所有学业费用。”
班主任顿了顿，继续说道：
“包括，你们家中的情况，对方也了解了，人家也愿意每个月资助你们一万块。”
一万块……这是什么概念？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将叶家7口人砸得晕头转向。
叶家老爹的大烟杆“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一把拽起班主任的手，放在心口，颤抖地确认道：
“老师，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没骗我吧？”
班主任有些嫌隙，拼命地想要拉开叶家老爹的手。
然而农民的手坚实有力，班主任也是徒劳。
校长拍了拍叶家老爹，说道：
“杯明爸爸，我们是确认好各方情况后，才来给您通知的。”
“这不，人家还委派了律师，白纸黑字，没有人会抵赖的。”
此时，大家才注意到校长身旁，西装革履的律师。
律师拿出两份文件，缓缓说道：
“我方愿意提供叶杯明先生进行学业时期所有的学费、生活费，其中包括出国深造的费用。”
“为了避免叶杯明先生的后顾之忧，我方愿意支付叶杯明父亲每个月10000元……”
“别说了，我懂了……懂，懂，赶紧按手印，告诉我在哪里按手印……”
条款还没念完，叶家老爹便粗暴地打断了律师的发言。
班主任和校长，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一脸郑重地对也家老爹说道：
“对不起，合同的乙方并不是您，所以您没有签字的权利。”
“需要履行义务的是叶杯明先生，所以需要叶先生签字。”
叶家老爹一把拽过叶杯明，粗糙的大手在他脸上摸了又摸，堆满褶皱的笑容尽是谄媚：
“乖儿子，赶紧签，签了你想干啥就干啥！”
“对，你不是要念书嘛，下午就收拾书包，去念书去！给咱们叶家光宗耀祖去！”
言行举止，与上一次判若两人。
而一切，都是钱的威力。
叶杯明细细看了条款，与律师所念大致相同，只是最后有一句明晃晃的：
“叶杯明先生自签署合同的10年内，受甲方雇佣，在不触及法律条款的范围内，任受派遣。”
叶杯明心有余悸地看了看班主任，对方一脸信任地冲他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自己也别无选择。
困窘的家庭，强势的父亲，无奈的母亲，唯有读书才能改变的人生……
现实，让叶杯明想不了那么多，他只好接过律师递来的钢笔，一字一字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而在合同左下角的甲方处，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
司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