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殊荣
褚凉歌入狱第三天,七皇子萧峖携大理寺及刑部共同上书,奏明清桐宫大火缘由,查此案原系宫女挽秋胁兹报复,安乐公主应属被害无罪。
六皇子萧默无异议。
萧峖看了他一眼,有些不甘道:“只可惜挽秋已于昨日畏罪自裁,今无法再治其罪,亦难查其背后是否有高人指点。”
“皇弟莫急,关于此事,我倒是有一线索。”
萧默笑了笑,自怀中掏出一令牌呈于宣帝,禀曰:“儿臣派人搜过清桐宫,在宫女挽秋的房间里发现了此物,想来……或可追查至幕后真凶。”
李福才呈上令牌,上观之,大怒,命萧峖继续追查,务必严查到底。
萧峖瞥见令牌上的八卦镜图案,眼神闪了闪,微蹙着眉头没再说什么。
事后,宣帝亲派容衾去刑部大牢将褚凉歌接回褚府,另派李福才亲去,宣旨赐封褚凉歌为陛下义女,封昭和安乐大公主,品级在宫中所有公主之上。另赐华服锦绣珠宝罗器无数。
此旨一下,褚府和褚凉歌便是再委屈,也只有跪拜谢恩的份,万不敢言半个不字。
京城上下亦为之哗然,皆云褚凉歌因祸得福,褚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荣宠直赛当年傅氏一族。
……
褚凉歌从牢里出来。
阳光洒在青砖石上,像一根根金色的绸缎。
她一步步坚定的迈出去,金灿的光线断了下,在她走过后又继续照着砖路。
她走过狭长的通道,拐至大路,一抬头不期然看见等在不远处的人,微微一愣停了下来。
高墙处,容衾一身华白色长衫修长而立,微风拂过处,衣摆轻轻晃动,真真如谪仙下凡般脱俗。
容衾转过身看着她,抬步走近,在她身前两米处站定,微微一笑道:“凉歌,我来接你回家。”
褚凉歌目光向下,看见他别在腰间的短剑,看见他洁净的靴子。
和梦里一样。
她眼睑微动,心也跟着抽了下。
见她没应,容衾又叫了声,笑着问:“怎么了?”
褚凉歌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以前从未觉得,现在才发现那是历过沧桑之后才有的从容和淡然。
“没事。”她摇摇头,牵了下唇角露出一个合适的弧度,“你怎么会来?”
“正好闲着,就走了一趟。”他说完顿了一瞬,转头看她,“是不是过于唐突,让你不舒服了?”
“没有,怎么会。”
“那就好。”
两人边说,边并肩往前走。
褚凉歌状似无意地问:“你那柄短剑……看起来很特别。以前不曾见你带过。”
“哦,原是好友相赠,有些年头了。我很少用它。”
“那今日怎么带上了?”
“因为今日我入宫面圣了。”
褚凉歌心中一惊,鞋底绊了下没有站稳,身子堪堪歪到一半,被容衾单手扶住手臂稳稳停下。
他眼底带着关切,也带着笑意:“吓着你了?我开玩笑的。”
褚凉歌勉强回了个笑容,心里却知,他那话恐怕是真的。
只不知道这面圣……和她有无关系。
心里思索间,已到了门外,容齐驾着马车在外等候。
“上车吧。”容衾微笑着朝她伸手。
褚凉歌愣了下,先左右张望了好几眼,始终没瞅见易寒,才点了点头随容衾上了马车。
心里却有些不悦,这个易寒,不让他乱跑的时候偏要乱跑,现在她都出来了,他竟然也不来接她。
路上两人各自想着心事,便也没多说什么。
及至到了褚府,褚凉歌道过谢正要下车,容衾却叫住她。
“这几日你且好生歇着,过些时日我再来看你。”
褚凉歌怔了一怔,一时间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拒绝。
容衾见她娇憨的样子,眼里笑意真实了两分,轻笑着道:“快进去吧,李公公估计都等好一会儿了。”
关李公公什么事?
褚凉歌心里疑惑,跟他道别后从车上下来,不想才刚走两步,便看见千月和浣影从内出来,一口一个小姐地叫着说着,一左一右簇拥着她去了前厅。
两个小丫头见褚凉歌回来,一个比一个眼睛红,话更是多得跟撒豆子似的叽叽喳喳个不停,褚凉歌听得糊涂,待到了前厅看见李福才捧着圣旨站在那儿,才恍然明白过来,宣帝这是安抚他们褚家来了。
像之前那次一样,全家都在,只等着她到便宣旨了。
“殿下,接旨吧。”李福才脸上戴着讨好的笑容。
褚凉歌看着他手中的圣旨,眼底一闪而过深色,站着没动。
“凉儿,还不快些跪下?”
见女儿不动,沈月华忙拉了她的手一同跪下。
自出事以来她便病着,如今病容未消,只因听说女儿平安回来的消息才撑着下床。
身后,褚星晔眼神复杂地看着母亲对姐姐的紧张和呵护,想到他之前听到的那个秘密,心底不由叹息。
李福才宣完圣旨,本以为会看见一家子激动失态的样子,却不想他圣旨念完,褚家却无一人激动。
褚凉歌更是神色平静地领旨谢恩。
李福才终于意识到,宣帝这次的安抚,似乎对褚家不大管用。
因着这点小尴尬,之后褚卓送客时,李福才也没再多言多留,乖乖回了皇宫。
等李福才离开,褚家上下的气氛才缓和了一些,一家子人围着褚凉歌,沈月华更是抱着她哭得伤心:“他们有没有对你用刑?晚上可歇得好吗?吃的呢?”
说完她又自哽咽道:“我这问得什么话,那地方怎么可能吃得好歇得好。”
“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褚凉歌朝褚星晔使了个眼色,扶着沈月华坐下道,“有七皇子照拂,女儿并不曾受委屈,再说如今我这不是回家了么?娘亲莫哭,您若是伤心难过哭坏了身子,那女儿可就是大大的不孝了。”
“是啊娘,我姐……姐姐如今还封了大公主,这可是天大的殊荣,我们应该高兴才是。”褚星晔也劝道。
“什么天大的殊荣,不过都是没用的虚名罢了。”沈月华冷哼一声,但看儿女都在旁哄着自己,也便收了泪,轻拍着女儿的手背道,“也罢,你今回家了,娘的心便也放下了。”
之后母女又说了几句,沈月华到底身子不爽,便疲惫地回了房,褚凉歌担忧地问褚星晔:“爹爹,娘亲怎么病得这么重?可让沈叔来看过了?”
“来过了,沈叔说是心病。”接话的是褚星晔,他看了褚凉歌一眼,又避开了视线闷声道,“娘是担心你,你回来了,娘便能好了。”
褚凉歌顿了顿。
褚卓叹了口气叮嘱道:“这几日你便好好陪着你娘吧。”
“是,女儿会的。”褚凉歌应下,这才问起那个一直没出现的人,“爹爹,怎么不见易寒?”
“他出城去了。”
出城?
褚凉歌愣了下,还想再问,褚卓却挥了挥手转身回了房。
褚凉歌眉头皱得更紧,疑惑地看向褚星晔:“晔儿,你可知易寒出城做什么去了?”
“不知道。”
“我看爹爹似乎很烦恼的样子,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她有些不放心,小劫归来,本该阖家团圆,却因着刚才的那道圣旨,还有易寒的离开,让她心里总隐隐不安。
她追问再三,褚星晔忽地不耐烦了,急躁地跺了跺脚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不管什么事我们都会解决的,你好好呆在家里不就行了吗?”
褚凉歌愣住,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对她发火的少年。
他们姐弟都是风风火火的个性,从小磕绊自是少不了,只是从不会较真,可现在……
褚星晔吼完自己也愣住了,红着眼睛说了句“对不起”,也不等褚凉歌反应变自顾跑开了。
褚凉歌看着他往大门方向跑去的身影,心里更沉了。
“小姐……”
千月扶着褚凉歌,犹豫着劝道:“少爷他……最近可能心情不大好,您……”
“为什么心情不好?”褚凉歌疑惑问道。
如果是因为她,那她现在回来了啊。
千月摇了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只是昨儿见着少爷,他就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她本还想说褚星晔似乎还了酒,今早也是从外面回来的,但好在接收到浣影的眼色,便住了口没往下说。
“小姐,奴婢扶您回去歇会儿吧,天大的事,您不得自己歇好了才有力气想吗?”浣影劝着道,“屋里蓄了水,您先洗个澡,再吃点热乎的,睡个小觉,等一觉醒来啊,说不定什么事都解决了呢。”
褚凉歌失笑,摇头嗔了她一眼:“哪有那么好的事。”
话虽这么说,她到底也没再执拗,随着两人回了闺房,换洗用粥后,又去看望了沈月华才回房歇息。
……
和褚府隔了两三条街的偏僻处,有一雅致的小院。
褚星晔在门口停留了片刻,推门走进。
正忙着摆弄花草的蓝鹊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是他,放下手中活计小跑着过来,笑着扑进他怀里,娇娇唤道:“星晔,你来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来见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