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噩梦
看见那人姣好的容颜时，褚凉歌和江琛均是一怔。
“小的给安乐公主请安。”那人对着褚凉歌行礼，起身时又对江琛微微一伏身道，“见过江少爷。”
“快些免了。”江琛扇子一伸，挡在那人白皙的小臂处，稍用力将人托起笑着道，“本少爷最是怜香惜玉之人，美人不必屈膝。”
那人也不意外江琛能识穿她女子的身份，莞尔一笑声音如莺似娇：“蓝鹊谢过殿下和江少爷。”
“你叫蓝鹊？”江琛上下打量着她，桃花眼眼尾轻飘飘一挑，“人美，名字也美，好极。”
褚凉歌一直未开口，实际上自打看见蓝鹊的那一瞬间，她便觉得有些眼熟，可又实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她一边将场面话交给江琛去说，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蓝鹊。
蓝鹊将带来的东西奉上前恭敬道：“昨日我家主子偶遇贵府上的易寒公子，见他受伤便顺路将人给送了回来，今日特着奴婢前来代为探望，主子说比起那些虚的物件，送些药材许更用得上些，所以让人备了些薄礼，还请殿下千万收下。”
一番话娓娓道来间温柔却不软弱，恭敬却不卑微。
褚凉歌眸光轻闪，微笑着冲身后千月轻轻点头，千月上前接过蓝鹊手中的盒子，也不必打开，只端放在旁边桌子上。
褚凉歌道：“六皇兄好意，本宫自是不会推却的，还请蓝鹊姑娘回头代本宫道个谢，改日本宫抽了空，定会亲自跟皇兄面谢的。”
“奴婢一定带到。”蓝鹊顿了顿，犹豫着问道，“不知易寒公子伤势如何了？实不相瞒奴婢多少懂些歧黄之术，或许能帮得上忙。”
“多谢姑娘好意，只是易寒他昨儿回府后便一直昏迷不醒，此刻正在尝试药浴疗伤逼毒，怕是不便见客。”
蓝鹊怔了怔，低头间刘海遮住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暗芒：“既如此，那蓝鹊就先回去复命了，改日若是易寒公子有需要的话，蓝鹊定当随叫随到。”
褚凉歌点了点头也不应这话，只吩咐千月：“送蓝鹊姑娘。”
“是。”
蓝鹊又朝褚凉歌行了礼，才随千月一同离开。
江琛在她走后才松了之前僵着的劲儿，整个人懒洋洋往椅子上一歪，摇着扇子道：“真没想到这蓝鹊竟然真跟了六皇子。”
他这话一出就见褚凉歌猛地朝他看过来。
“你认识她？”褚凉歌皱眉看着江琛，正奇怪如果江琛认识蓝鹊，为何她会不认识的时候，就见江琛有些尴尬地掩唇道，“她曾经是江南那边……楼里的花魁。”
褚凉歌：“……”
她眯着眼上下打量着江琛，那不言而喻的眼神让江琛忙摆手自证清白：“你别多想啊，我可没去那儿乱来，就是……生意需要去喝过几次酒，也……多少听说过些罢了。”
“多少听说些？”
褚凉歌嫌弃地白他一眼道：“本以为你外出是忙着生意，倒不曾想你娱乐生活还挺丰富的。”
江琛哑然，心下不由后悔自己刚才多言那几句，当下轻咳了声将话题转回蓝鹊身上：“我瞧你刚才看见她似有异色，可是发现了什么？”
褚凉歌摇了摇头说：“我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她，一时却又想不起来了，还有，你可闻见她身上的药香了？”
“嗯。”
江琛抬手掀开蓝鹊送过来的锦盒，看着里面摆放整齐的几株草药接着道：“虽然她用了别的香料，可依然隐藏不住身上的草药清香，看样子刚才那番话也并未作假，她确实懂医。”
懂医，貌美，是萧默的人……
几个关键词从褚凉歌脑海中循坏浮现，她觉得自己好像就要触碰到那个尘封的记忆了，却又隔着最后一层。越想要想清楚，脑子就越混乱，好像有无数的触手搅得她不得安宁。
江琛见她眉头紧锁，脸色也比刚才白了许多，不由担忧地问她：“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头有点痛。”褚凉歌扶着椅子站起身来，按了按额头道，“大概是我最近想得多了人有些累，回去歇会儿就没事了。”
“早说让蜻蜓姑娘给你也瞧一瞧你偏不听，我看下回沈伯来的时候得记得让他再帮你瞅瞅才是。”江琛不放心地扶着她，蹙眉叮咛着，“现下易寒倒了，你可别给自己也累着，到时候才叫个麻烦呢。”
“知道了，你可真唠叨。”褚凉歌牵了牵嘴角，只是那笑怎么看都有气无力的。
千月送完蓝鹊回来，见褚凉歌如此虚弱顿时急上前扶着她：“小姐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方才？
江琛一怔，千月这句无心的话倒是提醒了他，他转过头目光落在蓝鹊送来的药盒上。
“先扶你家小姐回去歇着。”江琛吩咐道。千月点点头正欲扶着褚凉歌往回走，却又见她停了步子回头看向江琛，“易寒那里，你别多说，我没什么事，别平白让他担心。”
“知道了，我不会告诉他的。”江琛叹了口气，这俩人隔着那层窗户纸总也捅不开，但无论大事小事却是处处替对方着想。
待褚凉歌离开后，他又回头看了眼那盒药材，叮嘱下人仔细看好，才返回易寒的住处。
见他一人回来，萧峖和易寒都有些意外。
“怎么就你一人，凉歌呢？”萧峖问，易寒虽未“说”，眼神却直直盯着他。
江琛面上戴着和往常一样的笑容语气轻松道：“她说有些困，回去歇息片刻。”
“困了？”萧峖眉头微蹙，他印象中褚凉歌可不是会以此为借口的人。
易寒眼神是暗了暗，眼前浮现的却是昨夜褚凉歌守着他的画面，想是自己累着她了，一时间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懊悔。
屋中三人各有所思，顿了片刻萧峖才问起方才之事，江琛也将蓝鹊的事情讲了一遍，讲完顿了顿又道：“殿下，还要劳烦您找人将那药验上一验。”
“这是自然。”萧峖沉声应道。
之后三人又提到了褚星晔归来的事，萧峖笑说：“本来还想提前告知凉歌让她高兴一下的，现在看来只能是惊喜了。”
“我看比起她的惊喜，星晔回来受到的惊吓更多些吧。”江琛指指易寒道，“他可是最崇拜你了，回头看你伤成这样，保不齐要满大街找仇人给你报仇呢。”
易寒笑了下，大约是想起了褚星晔热情单纯的性子，伸手比划着道：【那届时只好请你帮忙看着他点了，他年纪小容易冲动，刚回来就惹了祸会受人把柄的。】
“啧，我出门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唠叨过。”江琛有些吃味，酸溜溜撇着嘴道。
易寒失笑，知他只是开玩笑，便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萧峖道：“你们不必担心，星晔那边本宫自会安排，不会让他出事的。”
——
褚凉歌本想回屋坐会儿便再过去找易寒他们，谁知回去路上脑袋便疼得越发厉害，千月扶着她躺下，迷迷糊糊的竟是睡了过去。
这一场觉睡得自是极不安稳，梦中各种模糊的画面乱糟糟闪过，甚至让人分不清那是真实存在过的，还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幻想出来的。
她看见幼时的自己拉着易寒在夜晚的花园里捉萤火虫，那时的易寒还不是哑巴，他的声音中还带着孩童的稚气，却比她要懂事多了。
“你当心些脚下，别崴着。”
“我来就好，你站后面，别弄脏了手。”
“袋子撑好，站远些，这里蚊子多，会咬你的。”
他会叫她的名字，会不停地说着让她注意小心的话。
自然，她仗着他宠让她，总是闹着不肯听。
梦里，她看见他们捉到了萤火虫，她举过头顶开心地叫嚷着。
易寒站在旁边，稚嫩的脸上带着纯粹满足的笑容。
“易寒，你看，它们像星星一样。”她兴奋地说着，拉着易寒一起仰着头看。
然后……
夜空中忽然从天而降的闪着冷光的刀刃，划开了她手中萤火虫的袋子。
得了自由的星星们从袋子里飞出来，绕着她缓缓飞着，飘过她眼前。隔着忽明忽暗的萤火，她看见了朝她举起的寒刀，还有身后易寒惊恐的声音。
“凉儿小心！快跑！”
她被易寒推开，可那些人却不放过他们，一柄柄反着月光的刀剑刺过来。
“不要，救命……”
榻上，褚凉歌紧紧揪住了身上盖着的薄被，额头渗出了冷汗，低声呓语着呼叫着，不停地挣扎想要从那个噩梦中逃离出来。
“小姐，小姐？”千月担忧地看着陷入梦魇中的褚凉歌，拿着帕子帮她擦去额角的冷汗，轻轻唤道，“小姐您醒醒。”
梦中的褚凉歌自是听不见千月的声音，萤火虫在她面前一一落地，再也飞不起来，她傻乎乎地跌坐在地上，颤巍巍地拽着易寒的袖子哭着说：“易寒，萤火虫不会飞了。”
小易寒抱紧了她，似安慰，似同样的害怕。
梦里。
她再没听见易寒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