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你就这么想摆脱我
她跟眼前的老人并无血缘，却无形中好似有种难以割舍的血脉羁绊。
江离捏了捏鼻头，朝楚老爷子走过去，“爷爷。”
楚老爷子闻言身子一晃，转头望向江离，眼神混沌，朦胧中仿佛看到虞瑛握着军鞭一步步朝他走来。
他眼眶蓦地一红，声线颤抖，低低唤了一声，“阿瑛。”
阿瑛？
江离脚步一顿，看向老爷子手中一大一小两个牌位，心口宛若被钝刀割。
牌位上一个刻着‘虞瑛吾妻’，一个刻着‘吾儿楚逸泽’几个遒劲的大字。
再厉害的人也不过是血肉之躯，都有七情六欲，也有放不下的人和事。
楚老爷子最遗憾的莫过于，当年没能护住发妻和襁褓中的小儿子。
江离嗓音像是铺上了一层沙，滞涩不平，“爷爷。”
楚老爷子如梦初醒，露出一个慈爱的笑，“阿离回来了。”
江离跟虞瑛眉目之间很有几分相似的神韵，每当看见江离，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虞瑛。
江离拿过一旁的帕子，擦拭面前的牌位，“爷爷这是想奶奶了？”
楚老爷子指腹一点点拂过牌位上的名字，语气沉痛，“你爷爷这辈子不负信仰，无愧良心，唯独负了你奶奶和那个可怜的孩子。”
江离安慰道：“您已经尽力了，别为难自己。”
楚老爷子悲怆的神情中掺杂着一丝无可奈何，失口道：“是我亲手把他们推向深渊的。”
江离心中惊诧不已，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老爷子主动提起往事。
楚老爷子对以往的事情绝口不提，楚家知道内情的也就管家一个人。
本以为楚老爷子会再说点什么，他却转移了话题，关心地问：“身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江离摇头，“爷爷放宽心，我很好。”
楚老爷子紧绷的神色一松，“好生养着，别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以后到了爷爷这个年纪，有你受的。”
江离猛点头应付过去，望了眼贡台上的无字牌位，忍了又忍，终是问出口，“爷爷，五哥他有哥哥和弟弟吗？”
楚老爷子瞳眸急剧收缩，借着放牌位的动作避开江离打量的眼，似是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出去一趟变傻了？他上面四个哥哥，下面一个弟弟。”
江离抿了抿唇，直截了当地点破，“那有血缘的亲兄弟呢？”
她脑中总是不由自主闪过，那个带面具的男人的影子，心里总是不踏实。
那人不但身形与楚寒极度相似，而且对楚寒的一言一行了如指掌，能将楚寒模仿个八九不离，让她感觉到不安。
江离甚至将他和照片联系在一起，产生不切实际的怀疑。
楚老爷子敏锐地捕捉到江离话里的信息，面容严肃，身上恢复上位者的威严，“怎么这么问，是有人当着你说什么了吗？”
江离注视着楚老爷子，不敢错过他细微的表情变化，“我看过妈妈留下的记事簿，不太明白葫芦七兄弟的含义。”
楚老爷子闭了闭眼，沉默良久缓缓出声，“你爸妈当年计划再要一个孩子，只是还没等凑齐葫芦七兄弟便以身殉职。”
真是这样吗？
只是她荒唐的猜测？
也对，就算是亲兄弟，也不会长得那么像。
江离唇角扯出一抹自嘲，深吸一口气，语带恳求，“爷爷，我觉得大哥还活着，我想离开俞城去找他。”
话落。
室内陷入沉默，安静的只闻轻微的呼吸声，门口正往里走的楚寒脚步一滞，僵僵地停在原地。
一颗心坠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上次的祖训对江离起到震慑作用，让她有所忌惮，她不再提离婚，可也没打算跟他成为真正的夫妻。
时时刻刻都想着离开他。
楚老爷子心里明镜，听懂江离此话背后的含义，颓伤地道：“等致一周年庆过后，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不用考虑爷爷。”
江离震动的看着面前的老人，她以为会废一番波折，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干脆。
她知道老爷子一直盼着，她跟楚寒能生下一个孩子，可她做不到。
不是她矫情，是她走不出心里的那个结。
闭眼都是那两个血淋淋的肉团，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就感觉自己如同要溺毙一样。
她怕，自己会被恐惧一点点蚕食，会发疯。
楚老爷子望了眼门口方向，胡子抖了抖，“以后不管在哪，也要时常回来看爷爷。”
江离欣然答应，“那是当然。”
楚老爷子拿起桌上的玉牌往外走，“别待在这里了，出去让私人医生给你检查下身体。”
江离扫了眼老爷子手上的玉牌，“嗯”
楚老爷子出门就撞见杵在门口的楚寒，气不打一处来，明知故问，“脸色这么差，不舒服？”
楚寒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您不打算要重孙了？”
楚老爷子横眉冷竖，“还好意思讲，老子费心吧啦地给你创造机会，是你自己没把握好。”
楚寒没再理楚老爷子，冷着一张脸走进禁闭室，目色沉沉地盯着江离的背影看，“江离。”
“嗯？”
江离正在上香，闻言下意识接话，侧目撞进楚寒黑若幽夜的眸子，心口冷不丁突了下。
楚寒神情不辨喜怒，眼里的笑意携带着讽刺的意味，“你就这么想摆脱我？”
江离注视着他，“之前我们相处的模式挺好，我不想打破现状。”
昨日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们始终跳不出那个无限循环的定律。
她鼓足勇气想将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可惜败给了现实，她不想再周而复始地去磋磨，最终将曾经的美好全部磨灭掉。
楚寒一双眼睛深得像是要将人卷进去，声音结霜，“去他见鬼的好，你怎么知道我就过得好？如果我偏要打破这种现状呢？”
江离心湖中动荡的波浪倾覆在死水里，落下一片安宁，“我们虽不是真夫妻，但你在我心中，亦师，亦友，亦兄，我不想跟你闹到最后，连那一点一起长大的情分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