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屯田之害，在于士族（1）

    池塘旁的菜地，这里只有朱元璋和陈则武两个人。

    朱元璋弯腰撒种子，陈则武站在旁边，拎着木水桶。这样的场景，经常的出现，永安宫的宫人们，已经习惯了。

    “去，把那舀子拿过来。”朱元璋吩咐一声。

    陈则武拿过舀子，递给朱元璋。

    就在刚刚，夏元吉和李景隆被朱元璋打发回去。不过，到目前为止，朱元璋对夏元吉还是比较满意的。

    至少说，在某些方面，朱元璋和夏元吉的部分政治理念是吻合的。

    “沐英的事，你多上心。云南多瘴气，确实容易得病。找个功夫，你去太医院，选上几个能用的太医，送去云南。”回头再看看陈则武，朱元璋笑了，“得了，云南咱可不会放出去。”

    从一开始，朱元璋就没打算把云南给放了。

    从赵宋的大理国，到元朝时的云南行省。云南，这个西南大省，人口不多，却是中原地区的屏障。

    无论是南进北，还是北向南。云南，都会是一个战略要地。

    “太上皇，臣要说的，不是云南之事。而是，夏元吉和您说的，屯田。”这才是陈则武的主要目的。

    朱元璋立刻警觉起来，“你怎么知道……”随即又放松下来，“咱想起来了，有些事儿，你比咱要知道的多。说吧，你又要提什么。或者，是不是要说夏元吉的不是了。”

    说话的时候，朱元璋是笑着的。相比于夏元吉，他更加信任陈则武。

    原因很简单，他把自己的孙子，都托付给了陈则武。而且，陈则武到目前为止，并没有让他过于失望。

    “太上皇，臣斗胆问您。您觉得，这天下的地，都是谁的呢。”

    这句话，有着明知故问的嫌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是所有封建王朝的皇帝，都一直存在的固有思想。

    朱元璋眯着眼睛，还有些疑惑，“当然是咱的，是皇上的。”

    “那至正十三年，您家里若是有地，您会参加义军吗。”

    短暂的迟疑之后，朱元璋大怒，“陈则武，你这是欺君之罪！你过来，如果就是要和咱说这个。那你就去诏狱里说去吧，毛镶！”

    毛镶立刻出现，站在陈则武身后。他知道，朱元璋是气话。

    “臣有罪，但臣还是要说。把地，都给了当兵的，那百姓种什么。兵越来越多，地越来越少。崇祯八年，大明百姓，再无可耕之地。官逼民反，天下大乱。”陈则武迎着朱元璋的怒火，并不畏惧。

    “崇祯十七年，四月二十一。北京城破，崇祯怪百官，怪自己，怪反贼，却没怪过百姓，也没怪过您。地越来越少，高迎祥、李自成之流，就是带着不反就只能饿死的百姓，趁机作乱。”

    “崇祯知道，所有的根源都在耕地。但崇祯却无可奈何，因为这是祖制。他也没那个有魄力，去破釜沉舟。”

    朱元璋沉默了，他的爹娘，也是饿死的。如果不是为了活命，他也不敢去对抗当时还十分强大的蒙古人。

    陈则武痛心疾首，“臣不否认，夏元吉有大才。永乐盛世、仁宣之治，都有他的影子。明史上，甚至说夏元吉是终明一朝，最合格的户部尚书。”

    “但是，只顾自己，不顾后世，臣不敢苟同。永乐之后，宣德年间，就是因为屯田养兵之用，再对西北用兵，放弃云南。”

    “此后，直到成化朝，才又对云南广西用兵，却收效甚微。此后，朝廷不得不减少对云南广西的兵力投入。再往后，万历一朝。屯田，已无其实。商人、士族都想着，从中牟利。”

    “最后的结果就是，商人、士族的地，越来越多，朝廷和百姓的地，越来越少。”

    “屯田之害，并不在于屯田本身。而在于，难以监管。朝廷不可能时时刻刻去盯着每一处的屯田，只要有了空子，商人士族就会钻进去。”

    朱元璋听的认真，他当然知道，自己所定下的每一个政策，都将对后世，产生深远的影响。

    “你起来说话吧。”朱元璋摆摆手，示意毛镶先退下去。

    毛镶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和陈则武杠起来。光是一个朱允熥，就有够他受的了。

    陈则武起身，“太上皇，从古至今，有太多的朝代，亡于士族，亡于土地的分配不均。汉之曹操，晋之八王，隋之宇文，唐之朱温。除了宋元，基本上都和士族密不可分。而元，却是亡于土地的分配不均。”

    “大明建国十九年，切不可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