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宫议（1）

    永安宫里，重新恢复了先前的安静。人影婆娑之下，毛镶在离开的时候，关上了永安宫的大门，还意味深长的朝里面看了一眼。

    “陈则武，拟旨。”朱元璋大口的吸气。

    陈则武这才站起来，研磨，铺纸，提笔。他一直在等朱元璋说话，甚至没注意，一滴墨水滴落在纸上，瞬间散开。

    “开国公常茂，抗旨伤民，上罔极。若朕新政之意，抗而不从，阳奉阴违。又结应天府尹冯轩，凌百姓，起民愤。朕数三言，勿惊百姓。常茂、冯轩，不听朕言，恶甚。朕谓开平王常遇春为大明之功。可不斩，当重罚。常茂削爵除名，都察院严按。开国公之爵，开平王次子常升承。应天府尹，冯轩斩立决。”

    这似乎是朱元璋唯一能接受的结果了，他呆呆的看着排在屋子里的花，用手指着一处柜子。

    “大印在那儿，盖上去吧，由南书房发出去。”

    陈则武取来大印，糊上印泥，重重的盖在纸上。

    永安宫里，只有呼吸声，以朱元璋的最为急促和沉重。朱元璋艰难的抬起肩膀，打开常茂、常升送来的那个木盒，里面装的是满满的茶叶。

    “去，给咱泡些。”

    陈则武朝外头走，刚走没几步，又听到朱元璋的声音，“这儿有热水。”

    桌子旁，一个铜壶架在火炉上。铜壶的底部，已经被烧成了黑色。壶嘴处，冒出并不显眼的白雾。

    提起铜壶，里面的水不多，刚刚也只能够一茶壶。

    给朱元璋倒好，陈则武端到朱元璋面前，“太上皇，泡好了。”

    “放这儿。”朱元璋手放在了旁边的矮案上。

    茶香之后，陈则武和蓝玉，全身的不自在。他们两人，到现在还不知道，朱元璋让他们留下来，是要做什么。

    朱元璋伸出胳膊，陈则武连忙扶住，把朱元璋拉起来。

    “咱呐，老了，活不了几年了。再过些日子，就要去见咱的那些老伙计了。常遇春、徐达，咱有些想他俩了。”

    “皇爷，您这是说的啥话。依臣看，您还能过几十年呢。到时候，臣先去下去。给您斗小鬼，把阎王爷撵下去。”蓝玉一改刚刚的不适，说话时，还十分的恳切。

    蓝玉对朱元璋的忠心，是绝对毋庸置疑的。

    朱元璋笑着摆摆手，“别光说好听的，谁能一直活着。他秦始皇那么大的能耐，大秦不还是二世而亡。咱旁的不怕，就怕大明江山，哪天真的没了。”

    “你看看你们，个个的油光满面。咱知道，穷怕了。这不好容易过上好日子了，可不得吃好的，喝好的。你就说这茶叶，他常茂喝就喝了，咱不去计较。但他抗旨伤民，咱就不能饶了他。”

    “咱还在呢，他就敢抗皇上的旨意。哪天咱要是真的去了，他常茂还不反了天了。”

    又看到陈则武，朱元璋顿时来了脾气，“咱看到你就来气，你多能耐，还去通风报信。咱今儿要是不说，你是不是还打算装作不知道呢。”

    陈则武讪讪的一笑，“太上皇，臣也是不想让这些小事，扰了您的清净。”

    朱元璋冷哼一声，并不买账，“你这是给咱添堵。你这样，咱还怎么放心的把咱大孙交给你。咱现在还在想，你会不会用这心计去糊弄咱大孙。”

    端起茶杯，品了一口，朱元璋露出满足的神态，“这茶啊，好喝，胜似活神仙。”

    眼睛瞥了一眼，朱元璋突然坐起来，“那道旨意，咋还在这儿。赶快发出去，别让咱再看到了。”

    蓝玉用眼神阻止陈则武，蹲在朱元璋腿边，“皇爷，您真罚呀。要不，这事儿算了吧。常茂，您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从小顽劣，贪图享乐，臣姐夫当年可没少因为这个去罚他。”

    “小错虽有，但他毕竟没啥坏心眼。对皇爷您，也是忠心耿耿的。要不，让臣代他受罚。”

    削爵除名，对常茂来说，似乎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可在蓝玉看来，这个处罚，太过严厉了。

    朱元璋不点头，也不摇头，反而看着陈则武，“你说，常茂该不该罚。说好了，咱今儿就饶了你。说不好，你也去陪常茂吧。”

    陈则武站在蓝玉的右手边，“太上皇，梁国公。常茂该罚，抗旨本就是重罪，伤民就更是罪加一等。只不过，这罚或者不罚，都在太上皇您的一念之间。说白了，您不想罚，但不得不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