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范小世子对她有敌意?
李寅望亲手扶起范老夫人,道:“范老夫人不必多礼,范家六代英烈,为大秦立下了汗马之功,当是朕代大秦感谢范老夫人才是。”
范老夫人泪湿眼眶。她虽身为女子,却数次为大秦披甲上阵,年轻时候还曾亲自挂帅出征,击退匈奴于长城之外。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她已承受了太多次,如今皇上表示感谢,她心里的情绪便得到了些许释放。
效忠大秦的人,本质上便是效忠皇室,他们的付出能得到帝王的肯定,也算是不负此生。
范府,午饭堂上。
李寅望坐在首位,大秦以左为尊,他左座是李素商,右座是范老夫人。
李素商扮演好了一个年幼太女的形象,该说的时候说,不该说的时候埋头苦吃。范老夫人注意着太女,亦是笑得开怀。
饭至中席,李素商发现有人在关注自己。从自己出生到现在五年,她没有一时一刻不是众人之中的焦点。有人关注她,是因为她是大秦的太女、未来的帝王;有人关注她,是因为她的长相生得好看;而父皇母后或是先生们关注她,是因为他们爱她。
这道目光似乎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李素商顺着那道目光看过去,与范刃京对视了个正着。这是不被大秦礼法所允许的,仅凭此瞬,李素商可以把他拖出去打板子的。
那小少年对她似乎有些敌意,眼睛都要喷火了还不自知。
他是谁呢?李素商一看到他就认出来了,父皇让她看过他的画像。
他虽穿着一身简单朴素的练功服,身上脸上也灰扑扑的,但是一身清贵的气质,不是常年受良好教导是养不出来的。
他便是范家小少爷,范家未来的接班人范刃京,他父亲虽已战死,母亲却是如今范家的掌权人。一品诰命夫人范老夫人则是他的曾祖母。
他为什么对她有敌意呢?李素商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抿了一口茶。
想了半晌得出的结论是:没理由啊。
范老夫人和范夫人对他的叮嘱肯定都是让他对她示好,结交储君对范家发展大有好处不是吗?甚至可以说是范家未来的立足之本。
那这敌意从何而来呢?
李素商站起来,亲自用公筷为范老夫人布了一道菜,此举哄得范老夫人受宠若惊又心花怒放。
也只有年幼的太女这样做,才是真诚的流露。
范府在座所有人都站起来陪储君,范三郎夫人感动地哭了起来,深感范家六代人的牺牲,终于被储君看在了眼里。
范家,未来可期啊!
首座上的李寅望却是暗笑了一下,从他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李素商真正在看什么,她虽不动声色、动作隐蔽,不过知女莫若父,他对女儿洞若观火,一眼便知道她在观察什么,她在观察范刃京。
李素商确实在揣摩范刃京,他怎么会对自己有敌意呢?这完全没有理由啊。除非他想篡夺大秦的江山,可是若是如此,早在皇祖父昏庸、范家人丁兴旺,一代七员虎将的时候就应该实行了,何以要等到现在,时机不对啊。范家世代忠良,在这种浓郁的家风下也不可能会教养出来一个乱臣贼子吧!
不对,他穿的是什么?他穿的是范家青训营的练功服啊,说明方才他不是不来接驾,而是忙于训练分身乏力,范老夫人对这唯一重孙的严格要求,居然已经到了连圣上与太女大驾光临都不能通融半分的地步吗?
假设确实是如此,现在是午饭时间,也就是青训营中午散学不久,范老夫人和范夫人让他急匆匆从营地赶回范府,只是为了讨好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这换她她也不愿意啊!怪不得他会生气,眼神里还有不满,他没扑过来跟她打一架已经算是很会忍耐了。毕竟连她那十六岁的堂兄都受不了挑拨,气冲冲来找她比武来着。
想明白了,李素商心里也痛快了,甚至有点同情起来这个孩子。
只比自己大两岁,也便是今年七岁,却要担负起一个家族的责任,忍受起大早爬半夜的痛,只愿更快地成长。
有些惺惺相惜啊。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个中滋味了。思索间,感觉到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袖子,抬头一看,居然是范刃京,他已经换上了范府世子正式面圣穿的朝服,脸也洗干净了,因未加冠,头戴一顶镶红玉的小瓜帽。
他匆忙赶来,这样面圣才不会御前失仪。
习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地位方面,臣子在君主面前一直都是弱势一方。
范刃京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眉黑如炭,眉形粗长,鼻梁高挺,唇红而薄,微微抿着。与画像里不同的是,他整个人像话本里霍去病、岳飞之类武将一样一身正气。真不愧是将门虎子。李素商暗道。
这时全场的人都扭过头来看着他们,尤其是范府人忐忑不安地观察着李素商的反应。
这一刻,是大秦未来与范府未来的交汇。
李素商对范刃京的态度,直接关系着范府未来十数年的身家命运。
范刃京锻炼得当,从会走路之日起日日习武,虽然才七岁,却比坐着的李素商高了半个身子还有余,他提起茶壶给李素商添了茶。
“微臣母亲在家中侍弄了一些蔬果,这是用她亲手种出的香梨制作的梨肉果茶,太女殿下从京城到直隶,一路舟车劳顿,饮此茶可以清热去火。殿下年纪尚小,不适宜饮用平常的茶种,喝果茶却正好,不会伤身。”
李素商笑道:“本宫多谢范小公子。”除了正式的场合,她一向习惯称我,此时无论是皇家还是范家,却是需要她以储君的身份表达她的善意,故称本宫。
范府众人皆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李域在旁边用银针试过,无毒。
李素商从范刃京手中接过茶盏,尝了一口。
入口甘甜,饮下之后,香醇萦舌。
她不由多喝了几口,才放下茶盏,朝范刃京笑了笑。
范刃京亦是回笑。
范老夫人见此,提起的一口气才算真正放下。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李素商觉得喝下果茶之后心里的烦躁真的少了几分。
尤其是范刃京,也许是境遇相似,处境相似,她对他有几分亲近之意。
范家要依附她,她未来也要倚仗范家军,互惠互利的事她一向来者不拒。
这时,李域附耳对李素商道:“殿下,日后范小公子会不会成为您的后妃啊?”
李素商摇摇头道:“应该不会。他是范家单传,若进入后宫,不仅无法统军,亦无法纳妾。连能不能诞下范家子嗣还要看我宠不宠爱他,就算诞下子嗣,也是姓李,范家嫡系血脉便从此断送了,除非我过继一个孩子给范家,范家却轻易不会让他冒这个险;出于对范家的关怀和保护,我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她与范刃京,只能结交,做朋友可以,却不能更进一步。
范刃京说自己已经吃饱,他们行军打仗之人一向用饭用得极快,便站在一旁给李素商布菜,李域指导着他该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