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上京（6）
申时，启宁帝与曲朋奏对结束，待曲朋退出御书房，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子。端起茶盏呷了一口问谷元：“锦华回宫没？”
谷元说：“回禀陛下，锦华公主还没回宫。”
启宁帝眉头一凝，难道锦安病情不好？想及此处，启宁帝朝谷元说：“随朕去看看锦安。去把郑太医叫上。”
启宁帝一行三人来到林府，林府小厮跪地说：“陛下，长公主不在府上，草民这就去请公主回府。”
启宁帝一听问：“长公主去了哪里？”
小厮颤声禀：“长公主去了前街别院，今日锦华公主在那边。”
启宁帝胸中怒火翻腾！袍袖一甩朝前街走去。谷元和郑太医大气不敢出，低头紧紧跟着启宁帝身后。
锦安和锦华才换上锦安贴身丫鬟回府悄悄拿来的两身锦袍，都还来不及收拾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的衣袍，厅门就被猛地推开，接着便听到锦安贴身丫鬟和小芷跪在地上磕头。
锦安和锦华双双面如死灰，呆愣原地不知所措！
启宁帝虎目环视厅中，未理睬两个还在磕头的丫鬟，抬步便往卧房走去，才到房门口，便见锦安和锦华双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启宁帝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女儿，看了看床上的苏启，又看着地上床上的狼藉一片，面色铁青地回头扫视了一眼跪在地上磕头的丫鬟和厅门跪着的谷元和郑太医。
气得全身发颤的启宁帝良久后进了卧房低语怒吼：“把这一切收拾了！”
闭着眼睛待两个女儿颤颤巍巍收拾好又跪到自己身前才睁开眼怒道：“还不把苏启叫醒！”
锦华哭说：“父皇，叫不醒他。”
启宁帝上前一步看着躺在床上的苏启皱眉问：“到底怎么回事？”
锦华止住哭声，小声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锦华的小姐妹千玉要是知道，锦华一年多前从自己手上讨要的药粉会用得如此石破天惊，锦华纵是砍了自己也绝计不敢给！
锦华说完前因后果后把头低低垂在地面上。
启宁帝剧烈喘息数次后低声说：“锦安躺到床上去遮掩住苏启，多加一席被褥。”
说完走出卧房到桌边提了酒坛到重回卧房一摔后怒吼：“堂堂公主偷偷饮酒，成何体统！”
见锦安锦华照自己吩咐做好后，启宁帝走出卧房朝两个小丫鬟斥道：“两个愚蠢奴才！真是胆大包天！你们主子想要偷着饮酒，你们不但不知规劝，反倒纵容袒护，真真该死！”
继而对着厅外说：“郑太医来给锦安把脉。谷元起身吧。”
郑太医抚着膝盖起身，躬身随启宁帝避着酒坛碎片到床榻前跪地给锦安号起脉来。十数息后，郑太医向启宁帝禀：“陛下，长公主玉体无碍，只是心力急焦不宁，多安神休养，吃些滋补药膳不日便可恢复。”
启宁帝听了郑太医的话后说：“那就劳烦郑太医给出膳食方子交给谷元去办。”
郑太医恭声说：“老臣遵旨。”
尾随启宁帝至厅中，启宁帝问：“长公主之脉确如你所言？”
郑太医恭声回说：“陛下，长公主玉体康健！只是长公主少喝些酒才是。”
启宁帝说：“朕会嘱咐长公主。郑爱卿回去吧。”
启宁帝朝着两个还跪在地上的丫鬟说：“你二人若有下次，朕砍了你们！去照顾你们主子。”
启宁帝又对谷元说：“去请霍夫人亲自套车来这里一趟。公主不懂规矩，得让这个将军夫人代朕管教管教！你传达朕的口谕后回宫把锦华公主的常用之物晚些送去霍家。”
谷元躬身退去。
启宁帝回到卧房，让两个丫鬟到门外候着。
待两丫鬟走到门外，启宁帝走到坐在床沿的锦华跟前，锦华起身要跪却被启宁帝扶住说：“锦儿，你自己选了路，父皇不再逼你。父皇并未下旨，你却以这样的方式来向父皇表明你的决心，哎！”
锦华公主听着启宁帝的声音，像是生出了幻觉一般！这短短两刻钟，仿若是父皇苍老了十岁！锦华扑到启宁帝怀里哭得撕心裂肺！锦安在床上低低啜泣。
启宁帝拉了锦华一起坐到床边，伸手擦着锦安脸上的泪痕说：“安儿，要是父皇当时不为你指婚，你也不会凄苦这两年！”
锦安起身来趴在启宁帝肩上放声哭泣！
揽着一双女儿在怀里的启宁帝轻声叹说：“这别院，是你母后跟父皇一路走下来的见证！这么些年没有再来，并给了安儿，就是希望你们母后能时常在这看到你们姐妹二人。你们今日这般变故，父皇的心都碎了！你们可知父皇是多么疼爱你们，父皇想让你们一直在父皇眼皮底下，想让你们一直幸福的生活！可如今，父皇只能让你们出去段时日，你们可愿意？”
锦安和锦华泣不成声纷纷点头。
锦安锦华感觉发间一热，双双抬起头来看启宁帝，却见启宁帝刚毅的脸上已是泪流满面，姐妹二人伸手为启宁帝擦着眼泪，启宁咧嘴笑说：“父皇的一双宝贝就要离开父皇去远方了！”说着泪水翻涌着滚滚落下。
锦安锦华双双说：“父皇，我们想永远都陪在父皇身边。”
启宁帝长叹一声说：“朕的一双傻女儿，你们如果要陪着父皇，那么父皇只能斩了苏启。只有这样，才能绝了后患。你们可愿意”
锦安锦华都愣住了！锦华更是悔恨不迭！一想到苏启会被杀，锦华摇了摇头，锦安也摇头不语。
启宁帝轻轻搂了搂一双女儿说：“父皇就知道会是这样。安儿，你可要考虑好，一旦你作了抉择，以后你们姐妹可就……”启宁帝转头看着苏启，眼神复杂！
见锦安点头，启宁帝一声长叹：“罢了！苏启仪表堂堂，大错已然铸成，就随了你们意吧！给苏启把里衣穿好。再过一会，霍夫人就要来了。父皇先去净面洗手。”
裴钰驾车来到别院侧门外，两个小丫鬟打开院门让马车进到院中后，小芷引着裴钰到了厅中。
裴钰跪拜启宁帝后，启宁帝让裴钰坐，裴钰不敢，站在数步之外躬身而立。
启宁帝也没勉强裴钰开口说：“裴钰，你有多久没到这院子了？”
裴钰一怔后说：“快十四年了。”
启宁帝眼中满是悲苦点点头说：“是呀！朕也有十四年没进这院里了。若是朕的映蓉还在，我的一双女儿肯定会很幸福！今日让你来，是让你把锦安和锦华接你府上好好帮朕照顾。映蓉在时跟你关系最好，你不会让朕失望吧？”
裴钰跪地说：“请陛下放心，臣妇一定照顾好两位公主。”
启宁接着说：“苏启在里间，锦安和锦华在照顾。回去后，你请宫中太医给苏启诊治。”
启宁帝说完起身朝着卧房走去，裴钰一头雾水起身跟了进去。苏启在锦安怀里，锦华用湿巾给苏启擦着脸和手。
启宁帝走到床前抱起穿了里衣的苏启往外走，三个女人帮着一路送到马车旁，启宁帝让锦安锦华上车后，四人合力把苏启放进车箱。
启宁帝看着一双女儿说：“父皇就把你们交给苏启了。过几日父皇再来看你们。到了霍府不可娇蛮任性，要深居简出，要多向霍夫人学习做人处事。去吧！林府这边父皇自会安抚。”
锦安和锦华双双不舍地看着启宁帝，启宁指了指两个女儿怀中的苏启说：“快快回霍府，不要再延迟！”
说完又对裴钰说：“去吧。”
启宁看着合上的院门，终于忍不住轻声哽咽起来。谷元在院门外一直候着。
话说苏启这边。裴钰驾着马车，车厢内两个公主抱着昏睡不醒的苏启满面愁容，车后跟着两个小丫鬟劫后余生却也情绪极为低落。
马车一路进了霍府，裴钰让小孟叫来映月安排：“映月，去南院的路上如果有仆从，让他们撤到西院，小启的师父要住进南院几日，以后几日南院所需放至门口自有人接取。“
说完驾车缓慢跟在映月后边，看着映月安排了府中下人去了别处后才一路绕行到苏启住的南院。
裴钰安排两个小丫鬟关上院门后，来到车前躬身说：“两位公主，可以下车了。”
映月听了神色大惊！什么情况？两位公主来家里，这是要做什么？
只听得车内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裴姨，我们抱不动苏郎。”
裴钰让两个小丫鬟拉住马匹，拉了一下映月上前掀开车帘，映月一眼看见只穿了里衣的苏启横躺在两个千娇百媚的公主腿上，顿时呆愣原地！
车上锦安锦华看着映月呆住也没多加理会，锦华伸手搂住苏启脖子再用自己的身子顶着苏启坐了起来，锦安伸手帮着妹妹去搂住苏启的腰。
裴钰轻轻推了推映月说：“把苏启背进屋里去。”
映月惊醒，转身背对车厢躬身，锦安和锦华双双钻到苏启腋下，让苏启一手搭在一人肩上后，二女在裴钰配合下把苏启放到映月背上。
映月在裴钰帮扶下背着苏启进了屋里放到床上，映月伸手捧着苏启的脸叫喊：“姐夫，姐夫！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进了屋的锦华一看映月的举动就要上前，却被锦安拉住手，锦华看着姐姐向自己摇了摇头，才没有上前。
裴钰见映月几次呼喊不见苏启有任何反应，转身来到锦安锦华跟前就要行礼，却被锦安制止说：“裴姨，在家里不用多礼，我们到别屋说话。”
裴钰引两位公主到了隔壁屋里，听完苏启是被锦华公主下了烈性合欢散，并且还超量服用导致，不由脸色煞白！
锦华一看裴钰脸色，锦华珠泪唰一下便哗哗落下。
裴钰看着锦华轻叹柔声安慰说：“锦华公主，我这去请御医来为小启诊治，御医来了之后两位公主及公主的贴身侍女要先行回避。到时就由映月她们从旁侍候。还望公主恕罪。”
锦安点点头说：“那麻烦裴姨速速动身，事不宜迟。”
裴钰回到苏启屋内，映月正在一边掉泪，一边给苏启按摩着腿部。裴钰看了跟在自己身后的主仆四人，向锦安锦华投去不安的眼神。锦安上前一步说：“裴姨，你去吧。这里有我。”
裴钰点点头跟映月说：“一会我让小颖帮你，太医来了之后你跟小颖从旁帮忙。”
裴钰说完又朝两个小丫鬟说，你们来院门这里守着，除了一会过来的许颖，不要让任何人进院里来，许颖来了之后，要从院外送进来的一应物品，由许颖接进来后，你们再来拿取。”
两个小丫鬟点点头。
裴钰离开后，两个小丫鬟拴上门便站在门两旁守着。
屋里，映月不停给苏启按着全身。锦安看了一会上前说：“妹妹，我们来帮你吧。”
映月抬起泪眼看了看锦安后点点头。锦安脱了靴子爬到床里侧给苏启按摩头颈及肩部，锦华看了看映月后也上前来脱了靴上床学着映月给苏启按捏腿脚。
没过多会，许颖一脸紧张挑着一担热水进了屋里，看着床上躺着的苏启，又看到床上两个天姿国色的公主在给苏启按摩，放下热水来到映月跟前带了哭腔问：“映月姐，师弟这是怎么了？”
映月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小颖你拿盆倒热水来给姐夫把脚掌用热帕裹起来。”
许颖点点头去忙活，锦华脸色不善盯着话颖背影，锦安看了后轻轻拉了拉妹妹，锦华才又按捏起来。
四女忙了半个多时辰，全都累得香汗淋漓！小芷进屋说：“公主，霍夫人回来了。”
锦安锦华起身下床穿了靴子，锦安对着映月和许颖说：“辛苦两位妹妹了。”
说完拉着生闷气的锦华带着两小丫鬟去了隔壁屋里关了门。
许颖迎着裴钰和太医进屋，太医细细为苏启诊了脉后，又翻看了苏启眼睛及舌头松了一口气说：“夫人，好在公子身体内气血旺于常人许多！又有高深内力护住经脉，要是换作常人，怕是两三月内都恢复不了。”
裴钰及映月许颖听了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
裴钰问：“柳太医，还请开出药方我去配来，尽早给我儿服用。”
柳太医说：“我这就开来。”
柳太医开出方子后说：“服用三日即可，公子的身体让其自身修损也不要几日，公子修习之武学必然极其高深，自身修损还会对公子有益。不过，近三日里不能让公子受了凉，切记！我一会给他施针，明日一早公子便会醒来。”
裴钰前去照方抓药，柳太医一边施针一边交待：“两位小姐还须记得，这几日来多帮公子按摩全身，以促进经络活泛。”
映月许连连点头称是。
裴钰送了柳太医离开后，小芷和锦安的贴身侍女灵素煎好药送进屋里，锦华公主拉了锦安公主把苏启扶了坐起身来后，锦华公主抱着苏启让锦安公主给苏启喂药。
裴钰看了映月许颖一眼，又看了锦安锦华一眼，头疼！
隧跟锦安和锦华说：“两位公主，我去安排膳食进来。”
裴钰带着映月和许颖到壮壮和杨勉房间，把二人的物品收拾后提着出了院落。
离院落远了一些后，映月抽了抽鼻子，裴钰说：“女儿，在为英儿抱不平？”
映月点点头没有说话。裴钰也没说话往前走。许颖往前一步挨着裴钰说：“裴姨，师弟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钰转头对着裴钰一笑说：“现在不方便说这些，孩子。你们去把膳食给公主她们送去，你们也在里边吃。她们金枝玉叶，不一定能照顾好小启。”
二女点点头。
裴钰又轻声说：“她们也很无奈！待为娘往后些再跟你们细说，总之为娘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若是能像小姐妹一样就更好了。”
二女相互对视一眼后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