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齐王案七
那双惨白的面孔紧闭双眼,巫先生细查后松口气,回头对徒弟吩咐道,“去准备吧。”
“是。”
尹季俨然换了个人,一副认真模样。
庭院中春花烂漫,粉嫩点缀枝桠间。
赵津端着茶盏沉思,倘若这次不行,又该如何是好?
三个时辰太漫长,日影西斜。
巫先生净手会见赵津,“怎么还等在这里?”
“总要万无一失才好。”
两人闲聊片刻,巫先生眼中尽是惋惜,“你这双手本应行医救人,奈何造化弄人啊!”
多年前遇赵津,巫先生有意收他为徒,然边疆传来噩耗。
赵津勾起笑来,“我现在这双手保家卫国,先生不必惋惜。”
“好,最迟今晚有结果。”
巫先生此言一出,赵津安心不少。
赵津出了春山院,邱林面色焦急来回走动。
“王爷,皇上有诏。”
赵津沉眸思量,“入宫。”
白穹楼上梨花开尽,春风摇曳生姿,风中夹杂着梨花清香。
皇上在此等候,烹茶的动作行云流水。
赵津脚步平稳,“微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
“今天是最后一日,哥哥可查出什么了?”
赵奚的笑容荡漾开来,恍若多年前一般,那时候他还不是皇帝,赵津也不是王爷。
赵津回过神答道,“正在调查。”
“哥哥,你觉得这件事齐国会怎么想?”
赵奚推了一杯茶过来,茶香袅袅。
“微臣定会找出凶手,请皇上放心。”赵津还差最后一件事。
皇上沉默半响,“哥哥,边疆的日子辛苦你了。”
“微臣手中的剑就是为了保护大燕百姓,这是身为王爷的职责,谈何辛苦。”
赵津说得坦然,后面的话却没有告之。
赵津的剑,是为了保护弟弟。
赵奚握着茶杯,“哥哥,明日会有结果的。”
“会。”
赵津的身影终将离开皇宫,赵奚独留白穹楼上,脚下是上京,是大燕的百姓。
“传口谕吧。”
“是,皇上。”
李衡欲来到街上,百般不解齐王尸首在何处,随意寻了个位置坐着。
人潮涌动,他的目光跟随着人影。
“哥哥,有人给你带话。”
随后小孩凑近他耳朵边说了几句,立刻跑开了。
李衡欲满脸震惊,许久缓过神来。
起身奔向王府,不想一头撞入赵津怀中,李衡欲吃痛抬头。
“赵津,带人去朱雀大街!”
“好。”
片刻后终于来到咏乐坊门前,官府派人守着,见到王爷来此不敢造次,很快推开门。
李衡欲跟赵津直奔暗道,在一处地方停下轻叩几声,赵津肯定道,“是空的!”
“能砸开吗?”李衡欲焦急问道,千万要撑住。
轰地一声两人破墙而入,这狭小的空间里白骨累累,令人心惊胆战。
那昏暗的火光下,瘦骨嶙峋昏迷不醒的人,不正是应躺在停尸房的齐王吗?
齐王再无往日的风光,简直判若两人!
赵津看向李衡欲,“先出去再说。”
邱林背着齐王费劲出了暗道,回到地上终于松了口气,“天哪,这比猪还重!”
赵津看向李衡欲,目光里尽是审视,“你怎么会知道齐王在这里?”
“这件事回去再说,先救人要紧。”
李衡欲扯了扯衣领,刚才马不停蹄跑到这里,热得要命。
赵津挪开视线咳嗽一声,邱林很快带着人回府。
因一路上都有官府的人拦着,百姓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何事。
尹季在府中候着,心中颇为愧疚没救活人。
结果一抬头见到邱林背上的人,顿时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别问了,赶紧救人!”
尹季连忙跟上,紧接着府中一阵忙碌。
李衡欲坐下一言不发,赵津率先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有人告诉我咏乐坊藏了人,然后就遇到了你,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
李衡欲颇觉奇怪,为何当日去搜查时,并没有发现这其中的门窍。
赵津沉默半响,“这件事恐怕……”
“不好了,大理寺出大事了!”
邱林刚放下人去外面打探消息,结果马不停蹄回来大喊一句。
两人从圈椅上腾起,异口同声问道,“大理寺怎么了?”
“王爷,您赶紧去看看吧。”邱林话都说不利索。
赵津携李衡欲上马奔向大理寺,将所有事情抛在脑后。
大理寺门前挤满了人,百姓交头接耳探讨此事,令人唏嘘不已。
两人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不由得怔住。
“这不是那天……”
“嗯,先看看怎么回事。”
两人拨开人群往大理寺公堂走去,张淮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难熬。
见到王爷的身影朝他走来,如蒙大赦见到救星般说道,“王爷,这件事下官不知如何处理……”
蓟邦跪在公堂上,脱下官袍只剩里衣,身子单薄。
见到赵津坐上公堂,蓟邦叩首说道,“罪臣见过王爷,王爷千岁。”
“蓟大人这是为何?”
蓟邦没有抬头,而是回答道,“齐王一案,是罪臣一手策划。”
“什么?”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身为朝廷命官居然杀他国王爷,真是难以理解!”
百姓听到这句话一片哗然,真是没想到峰回路转又一遭。
也有人不相信这是真凶,“上次那咏乐坊的掌柜,也不是嫌犯吗?后来真真假假难说啊!”
“言之有理。”
赵津一时不知如何接话,蓟邦接下来的话,算是坐实了罪名。
“齐王当夜在宴会上大放厥词,要大燕每年向齐国纳贡称臣,罪臣怀恨在心,特意在路上拦住齐王动手,罪臣不会武功,一早雇江湖高手埋伏朱雀街动手,趁齐王醉酒取他性命。不想会造成今日的局面,是罪臣的疏忽。”
赵津看了一眼李衡欲,李衡欲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百姓却将东西都碰到他身上,嘴里狠狠唾骂道,“如果不是你,齐国不会大军压境!”
“什么朝廷命官,你是大燕的罪人!”
那些流言蜚语充斥在耳边,蓟邦闭上了眼睛承受这一切。
李衡欲见状第一时间冲出来挡在蓟邦面前,忍不住替替他辩解,“你们都知道什么?还看不出来他是顶罪的吗?”
李衡欲身上的菜叶鸡蛋不堪入目,可人群没有停手的意思。
“他自己都承认了,你在这里充当什么好人?跟他就是蛇鼠一窝!”
“对,听说这个人也有嫌疑!说不定合起伙来杀了齐王,这才会让大燕陷入危险中!”
人永远都是最自私的,李衡欲如坠冰窖,冷意席卷全身。
赵津腰间的长剑出鞘,顷刻间石板裂开,他的声音不似往日,“阻挠官府办案者,格杀勿论!”
衙役拔刀镇退百姓,赵津看向蓟邦,“蓟邦刺杀齐王一案疑点颇多,暂且收押大牢,以待查证。”
此事在上京引起轩然大波,驿馆里的人无一不面带震惊之色。
蓟邦在大牢中闭目养神,面色从容。
李衡欲的脚步很轻,终于停在牢房前,“你这么做,值得吗?”
“不懂小公子在胡言乱语什么,倘若无事,还请小公子出去吧,免得被我连累了。”
蓟邦转身过去,不肯面对李衡欲。
今日他第一个冲出来挡住百姓的举动,蓟邦心中万分感慨。
但,事情总要结束。
“蓟大人,你觉得齐国的目的是让我们交出凶手吗?”
李衡欲不信他看不懂其中利害,不论怎么做,齐国照样能找到其他借口发兵。
不然何以为大军压境,大军集结需时日,齐王不过是棋子罢了。
蓟邦突然笑了,“不愧是赵王的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件事小公子不必忧心。”
“那,为什么是你?”
“没有人比我更合适。”
“还有一日。”
“来不及了。”
李衡欲冗长的沉默,在大牢中分外明显。
赵津在外等他,见他脸色不好,知道这次的谈话不如意。
“蓟邦在朝中刚正不阿,这次突然改口,恐怕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
“自然,否则谁会将这些罪名揽在身上,更何况你们古人,不是最注重名声吗?”
李衡欲一时没留意说出口,引得赵津侧目而视。
“我们,古人?”
“哈哈哈,王爷听岔了!”
李衡欲闻闻身上的味道,回头对赵津说道,“王爷,我想回府泡泡澡。”
驿馆里,魏任听了这件事后,满脸不可置信。随后冷笑道,“真以为拉个替罪羊就可以了,当我们齐国死了吗?”
“大人,眼下该如何是好?”
“按计划行事,主子的吩咐都下来了。”
魏任看向窗外的桃花,三三两两挂枝头,点缀春色盎然。
“是。”
落日余晖下,两个人骑马同行。
冠玉楼的雅间里,正有人注视这一切,目光淡淡看二人的举动。
手中白瓷轻放,起身离开。
李衡欲正泡在温池里,突然被赵津的声音惊醒,“别在温池里睡着了。”
“好的王爷。”
李衡欲接过他递来的酒一饮而尽,“怎么这酒还有花香?”
“怕你架不住换了花酒,喝了暖暖身子吧。”
赵津入池享受片刻的宁静,脑海里是李衡欲冲出来的场景,一遍遍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