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伤悲
李初瑶哼了一声，他不就为那么点小事生气吗。
“知道啊，我骂他是嫖客嘛。”
苏大少爷嘛，自小养尊处优，高高在上，哪里受过这等侮辱。被她骂了势必是要报复回来，哪怕别人只是小小的骂了他一声，他也要十倍百倍的讨回来嘛！
玉生对李初瑶的性格早有领略，却还是被她无所顾忌，大大咧咧，没有男尊女卑、主仆意识的想法和言行给震惊到。
他呆呆地看了李初瑶片刻，低下头沉默良久，最终说道：“李初瑶，你不了解少爷。”
李初瑶转头看向他。
玉生双手垂在身侧，低着头说道：“少爷自幼，是个极其温柔的人。不踏芳草，不采鲜花，不伤蝴蝶，连一只在地上爬行的蜗牛，他都要小心翼翼地停下来等那蜗牛走过之后再离开。”
“那日，他在园子里站了大半日，后来下起了雨，等我取了伞回到他身边，他衣服已湿了大半。老夫人问他为何要伫立在园子里，眼见开始下雨了也不晓得走开。”
“他说他的面前有一只蜗牛在横穿道路呢。”
“众人都笑他，说不晓得抬腿迈过去吗？”
“他答道：如果我不耐烦地先行跨了过去，蜗牛会难过的。”
“众人说：可你一直等在那里蜗牛也会不好意思啊。”
“少爷说：不，蜗牛会以为我比他更慢。”
“众人纷纷大笑，少爷见大家笑得开心，自己也轻轻笑起来。”
“就是这样的少爷，在17岁那年遇见了李清悠。”
“那天，少爷被刺客打伤，晕倒在一条巷子里。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是李清悠把他救了回去。在她的悉心照料下，少爷很快就能下床了，他们共处了三日。离别前少爷对李清悠说：你为了救我，不顾自己的名声，与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三日；你放心，我会为你负责，只要你愿意，我就娶你，余生定不负你。”
“李清悠没有应声，点头答应了。少爷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又庄重地说道：此番话我有私心，其实，无关名声。是我想娶你，我喜欢你。”
李初瑶扣着指甲，抬眸迅速地瞄了一眼屋外，撇着嘴，心里不是滋味地想：这些话对我说做什么。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没有打断玉生。
玉生：“少爷与李清悠成婚后，总觉得李清悠待他有几分疏离，在外人看来他们相敬如宾，只有少爷自己知道，李清悠待他似乎只有礼节，没有感情。”
“她从来不与少爷生气，对少爷没有任何要求，更不会在他面前使小性子，她在少爷面前，是挑不出毛病的好妻子，可也仅此而已。”
“少爷觉得自己没有走进李清悠的心，认为是自己做得不够，他加倍地对她好，费尽心思地搜罗各种玩意回来逗她笑。李清悠确实笑了，那种温文尔雅，得体的，不失礼貌的笑容。”
“少爷又尝试着找两人间的共同话题，便请李清悠教他学习医术。李清悠是杏林世家，教少爷这样的入门学徒，自然能打开彼此的话匣子。”
“李清悠不知道的是，少爷自幼天赋异禀，不仅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对事物的理解和领悟能力更是远超常人。他要学什么东西何其简单，可仅仅一个简单的治疗风寒的配方，他却缠着李清悠为他讲解了大半月。那段日子，李清悠无论走到哪里都在对少爷说关于风寒的知识，反反复复，说了上句说下句，说了下句说上句。说到最后，连李清悠也笑了。”
“少爷记那一个笑记了好久，为那一个笑开心了大半年。”
“后来，李清悠又陆陆续续地教少爷别的医术。因为讲的都是浅浅的皮毛，很多甚至是一笔带过，所以李清悠教得格外快，宛如蜻蜓点水般，把自己的毕生所学都点了一下。若是换做常人，必定如同走马观花一般，什么也没有学到。可少爷不一样，李清悠在他面前提到过的每一个医学方面的知识，他都摸透了；但为了让李清悠多跟他说说话，他永远都是轻柔地笑着，在李清悠问他理解了没有的时候一遍遍地摇头。”
“如此毫不设防，倾尽所有的爱，换来的是18岁那年，李清悠的背叛。”
“家变当天，少爷不顾全城百姓的嘲笑，在郑府门前站了一天一夜，他要见李清悠，要亲自听她解释。直到府里来人，告诉少爷老爷和老夫人一病不起。少爷扭身往府里跑，这时郑府的大门打开了，郑淮思搂着李清悠的腰出现在门口，一只手摇着折扇，笑得谦逊有礼。他说：慕北，你我相识已久，我们两家也算得上是世交吧？听说你喜欢我的女人？慕北兄若是喜欢，我自然要拱手相让。”
“李清悠听见郑淮思那番话，又惊又恼地看了一眼郑淮思。”
“只那一个眼神，少爷便心死了。他曾经猜测李清悠并不是不喜欢自己，而是因为她的性子清淡如水，拘于礼节，习惯了以这样的方式与爱人相处。那日他才明白，李清悠的脸上也可以出现别的表情，娇嗔、羞恼、爱慕…”
“少爷回到府里给老爷和老夫人治病，那段时日，府里闭门谢客，少爷整日把自己关在药房，不眠不休地调制老爷和老夫人的药饮。即使他的内心已崩塌得无一处完好的地方了，仍然要装作若无其事，把整个苏府扛在肩上。”
“自那以后，少爷性情大变。变得冷漠，少语，杀伐决断，令大家望而却步，心生敬怕。”
“在这样冷硬的外表下，折磨着他的是挥之不去，无法迈过的那一笔沉痛。他夜夜在书房坐到丑时才睡，寅时便起，即便如此，还有躺下不能入眠的时候。一起身，他就毫不停歇地工作，丝毫不让自己空闲下来。”
“直到你，宣称自己失忆了，走进了少爷的生活。”
“少爷仿佛逐渐重新活过来了一般，但他又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他害怕你是第二个李清悠，害怕最终又会被人狠狠地推入深渊，被自己最信任，最心爱的人。他不敢承认自己爱你，可他的心却无法欺骗任何人；他怕你无聊给你送来小狗解闷，怕你不喜欢府里下人的衣服，便亲自为你挑选采买，你感染风寒时，他深夜亲自为你熬药，那落星，原本是派去监视你，却成了保护你的存在。”
李初瑶想打断他，玉生一刻不停地继续说道：“还有少夫人！她想下毒害你，少爷不顾老夫人的异议，当日就把少夫人软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