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陌上·春风

    冥冥中一根弦断了又灭，灭了又断。像是在焰火在钢丝上跳舞。倏尔窜起一束细微的火光，倏尔游走到前方，便断了光芒。可是……它们始终是在一条线上抖动的。

    舞姬为何心甘情愿地帮纵火的恶人挡下她所不能承受的大椽，火场中的使臣为何至死没能逃出那个火场。

    案发现场淡淡的龙木香，面目狰狞的使臣尸体，和舞姬尚且完好未被焚毁殆尽的身躯，就像在掩埋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女子的骨骼太纤细了。

    纤细得不像胡人。

    可她又为何身着胡地香草配饰？

    两种文化风格浓烈地结合在她一个人身上。

    让她的死状中蔓延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或许……”

    议事堂内的火光刺啦刺啦地燃烧，阮沅江被晃了一下眼，有点茫然地抬起头，道，“或许，她是个biculturali□□呢？”

    柳守城：“……？”

    虽然他是低声附在柳守城耳边说的，但古装剧里的中西结合多少让他大受震撼。不过几日，阮沅江已经能同金德秋一样，在这片场里收放自如了。

    这是阮沅江那一刹那想到的最为贴近的词语了。

    “她身上有两种文化特征，不是伪装，也不是寻仇，只是因为，这两种文化都深深烙在了她的骨髓里。而这世上，只有一种人会这样——”

    “远离家乡，故园千里之人。取道三山五省，离开故土十几年。”

    因为她四海漂泊，已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

    这样的人，便是踏破天涯，也是无迹可寻。

    从大理寺经过走水的案发地。案发地早已成了断瓦残垣的废墟一片，他们从烧焦的炭黑的房椽中踏过，心照不宣地思考，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有这样的能量，用一把火将这里搅得天翻地覆。一时之间，各国使臣之间的关系，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案子一日未结，百姓便一日认为，是北楚使臣想要杀害北魏使臣，这似乎是各国使臣之间弥散开来的一种情绪。

    再怎样推敲思索也是无果，一行人只得先从大理寺下班回家。

    深夜时分的琼都城也很有烟火气息，卖面的不再吆喝，捏糖人的推着车回家，小巷里灯光幽微。

    大理寺的马夫在巷子口停下，阮沅江和柳守城沿着小巷子回去。

    几人下班回家，长路无话。

    阮沅江和柳守城又踏着一路星光回到府中。长街漫漫，人影闲闲。

    两人的距离拉得很近，影子在长街中被拉得颀长。

    明明知道了死因，知道了身世，可是谜题却仍旧不能解。每当阮沅江冥冥中闻到那阵熟悉的气味时，它却又在飘摇中散去了。

    然而就在他埋头思索之际——

    小巷幽深，猛然间一个人影窜出。

    雷霆万钧间乘破竹之势，那武器抽出。眼看利刃钩喉，拂过阮沅江面颊。

    柳守城一个箭步挡在阮沅江面前。软鞭撤回不及，几圈游龙回袖般地“唰唰”缠到柳守城小臂上，而柳守城借力一挽，那边人影闪躲不及，武器已然被擒。

    阮沅江还在心有余悸。

    却见那人影倒也不急不躁，顺着柳守城的气力，便直勾勾地倒进了柳守城的身子里。

    是一个桃花眼，柳叶眉，肤白胜雪，身长国际单位制一米八三有余的多情男子。

    柳守城：“……”

    申屠秣云：“将军，你叫人家一阵好想。”

    “陌上春风一遇，淮北分离不过数月，将军便忘了我吗？”

    柔媚的眼波勾了又勾。宛若一池春水，叫人心驰神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