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十五章故人重逢(1)
妖界内乱刚刚止息,陆月泉便迫不及待的拜别父母下了山。这次与人间一别已是十八年,不知都城是否如从前一般繁华,不知启明山上的朋友们是否安好。
他这次不是离家出走,而是堂堂正正的下山,所以金银这些人间货币羲鸷早给他准备好,在他临走的前一天交给了他。毕方族中事务繁多,陆锦文根本顾不上他,他们只在赤源殿上匆匆的见过一面,陆锦文大概连他说的是什么都没听清就随意的点点头,摆手让他离开了。
陆月泉化作一道红光飞往都城,临近傍晚的时候他降落到启明山脚下。
这山上黑黢黢的一片,寸草不生,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山脚下总有人在,可现在连个动物的影子都没有。他心中慌乱,看着眼前这景象启明山变故不小,那山上的人呢?都去哪了?
他又飞上山,去寻绝尘观和小木屋,但那两处地方全成了一片废墟,只剩玉灵殿孤零零的立在那。他屏息凝神想要找到一点生灵的气息,只要此处还有生灵,就一定能问出点什么来。
他感知到有一丝微弱的灵力,顺着这一丝灵力找过去,来到一处断崖。
他记得这附近是晏家的坟墓,他以前跟着晏宸光和羲江蕴来过几次。那微弱的灵力从崖底发出,他探头看了看,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只好纵身一跃飞往崖底,他周身的火光照亮了四周,这里全是石头,还有一条干枯的河道和一些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尸骨,他沿着河道走了几步,突然旁边有声音传出:“别烧了!别烧了!”
陆月泉循着声音找到一块灰扑扑的石头,那灵力也是从它身上散出来的,他捏起石头吹了吹上面的灰,石头突然飞出他的手落在地上变成人的模样,这石头精头上还有一块红色的胎记,总感觉在哪见过。他问道:“你是谁?”
“别烧了!求求你,别烧了!”石头精像是没听见陆月泉的问题,自顾自的说着话。
陆月泉皱眉,这石头精慌张异常,还说什么别烧了,看山上这幅景象确实是火灾所致,他一定知道点什么。
陆月泉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是……红梅?”他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这石头精如此眼熟了,原是从前听晏宸光和羲江蕴讲过他的故事。
红梅听见这人竟叫出他的名字,猛的抬头看向陆月泉。
陆月泉收起身边的火光,慢慢靠向红梅,道:“别怕,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想知道这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红梅往后退了几步,道:“什么都没了,一场大火,把所有东西都烧没了,鹿婆婆、绝尘仙子、还有羲小姐和晏公子都没了!”他抱着头蜷缩起来,“天上劈下来好多闪电,雷声那么响,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陆月泉知道,眼前的红梅恐怕已经被吓疯了,按着他这没头没尾的话倒是能明白大概发生了什么事,只可惜问不出具体情况了。
陆月泉挥手给红梅使了个沉睡咒,红梅变回了石头的样子,他看着地上已变回石头的红梅,道:“助你安眠,但愿你醒后不再被往事所累。”
晏宸光怀揣着木板走进祠堂,祠堂内一片狼藉,他走到供台前冲着晏世尘的牌位拜了一拜,紧接着就伸手去摸这牌位。整个晏氏祠堂里,对韩梅来说最重要的人就是她的夫君晏世尘了吧,那木牌应该也跟这牌位有点关联才对。
晏宸光摩挲着牌位,想要将它拿起来看个究竟,可这牌位像是有千斤重一般,拔了两下根本拿不起来,他只好一次使足了劲向上拔,结果牌位上半截被拔了下来,底座却粘在供台上纹丝未动,他看着断成两半的牌位不知如何是好,比量着想要把牌位安回去,看着底座上的缺口,突然他想到了怀里的木板,于是赶紧放下刚拔出的牌位,掏出怀中的木板插了上去。
蓝光一闪,咔哒一声,供台下面弹开一扇小门,晏宸光拉开小门,里面放着一只木盒,这木盒普通平凡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便拿了出来将盒子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只雕花玉瓶,玉瓶之上精美雕花,主图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飞龙。
这是……韩梅从仁康王府带出去的那只玉瓶!
晏宸光将木盒放到供台上轻轻取出玉瓶,旋转着观看这件宝物。主图龙头旁有一个细小的裂缝,难道是当初逃亡时磕碰到了?他伸手去摸了摸,使劲一推那龙头竟掉到了瓶子里面,一个不规则形的缺口呈现在瓶身上,他从孔洞中取出了掉落在瓶身内的玉片。
晏宸光仔细端详这玉片,发现它与瓶身薄厚并不相同,怎么看着倒像是半枚玉佩呢?突然间他脑海中不断翻滚前世的种种,忘川河畔与夏正贤的相遇历历在目,他从未想过,那个让前世的他家破人亡的玉符竟然就在身边,同个府中相处十多年,竟然从未发现。
手中的玉符越攥越紧,就为了这么一个死物,晏府徐家全被楚兆远所害,无一生还。如今韩梅又要凭着这东西去与都城开战,到时又有多少人会在这场皇权之争中牺牲呢?
要想夺位,必须师出有名,而这龙纹玉佩就是最好的理由,韩梅竟将这玉佩所存之处的钥匙和制造的假银票一并交与晏英,看来是真的要将大权全部放在他身上啊。只是韩梅这两年见他的神情明显是忧思重重,何故要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到一个讨厌的人手里呢?他将木板收回,把玉佩和木板一同揣入怀中,接着把祠堂收拾一遍,恢复从前的样子。
云兰和庆丰的声音由远及近,他们唤着:“少爷!少爷!”
晏宸光打开祠堂的门应了一声,云兰和庆丰循声而来。
云兰眼睛红红的,却还是强装笑颜,道:“少爷,你怎么到这来了?我们得信,老王妃说今年不回了,让我们带着少爷去骞州玩上一圈,少爷不是前些年就想出门游历嘛,现在正好有了这么个机会。”
晏宸光道:“每年此时祖母都会来此祭拜,我有些想她就来祠堂回忆回忆从前的事,可是祠堂一片狼藉,不知发生何事,我收拾了一番,到是没什么损毁。”
庆丰笑道:“今天早上我们在供桌上摆了新鲜糕点水果,定然是老鼠饿急了把那些东西碰掉了吧。”
云兰赶紧附和道:“是啊是啊。少爷别管这些了,老王妃说咱们就趁这两天往骞州去,正好能赶上石榴花开,红红的花海一定美极了。”
晏宸光双臂环绕胸前,遮挡着怀里揣着的东西,道:“好,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明日出发。”
云兰道:“现在还没到中午,少爷收拾的快些,咱们下午就能走。”
晏宸光一愣,走的如此着急也不怕他看出破绽,但他还是笑道:“好,我快些收拾,咱们下午就走。”说完,他就往厢房去了。
庆丰看人已走远,拉过云兰,道:“少爷恐怕已经知道什么了。”
云兰大惊:“怎么会?他怎么会知道?”
庆丰指了指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祠堂,道:“何等硕鼠才能把牌位全都碰到地上?少爷那么聪明,竟一点没怀疑我说的话。还有你刚刚那么急着催他去骞州,他都没半分怀疑,你不觉得奇怪吗?”
云兰听庆丰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刚才少爷的反应确实有些不同寻常了。毕竟,他们的少爷可是能通过饭桌上菜的摆盘位置就能断定云兰心情好坏的啊。
晏宸光收拾好了行李,拿着木剑背着包袱来到每日练剑的花园。
“小鲤鱼,我要走了,不再回来了。”他对着池塘说道。
小鲤鱼闻声从池塘跳了出来,她抓住晏宸光的包袱,问道:“你这么急着要走?去哪里?”
“骞州。”
“为什么不回来了?”
“听说那边景色很美,我想去那边生活。”
“那云兰和庆丰怎么办?你还没有与老王妃商议过此事,她过两日来看不到你,一定会给他们治罪的。”
“他们和我一起走。”
“那我呢?”
晏宸光笑了笑:“你可以去寻人间的生活,不必为了我再留在这个小池子里了。”
小鲤鱼瞪圆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晏宸光将手中的木剑递给小鲤鱼,道:“以后要好好保护自己,这把木剑算是临别礼物,我永远不会忘记你这个朋友的。”说罢,他转身离去。
小鲤鱼手握木剑,看着晏宸光越走越远,她自言自语道:“你终究还是没能明白我的心意。”
云兰和庆丰牵着马车等在门口,晏宸光背着包袱跑出府门跳上马车,嬉笑道:“我来了!快走吧,我都等不及去看骞州的花海了呢!”
“驾!”马车向榆林关外驶去。
马车出城后一路向南,走的是小路所以有些颠簸,好在几个人身子骨都挺健康倒是没感觉有什么不适。
天快黑了,他们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晏宸光在客栈外面巡视了一圈,他知道此次出行必然不会那么顺利,小心一些总是没坏处的,等他回到房间的时候云兰和庆丰已经收拾好他的床铺,点好饭菜等着他一起吃晚饭了。
云兰问道:“少爷怎么才上来,再过一会饭菜都要凉了。”
庆丰看见他衣摆上粘的杂草,瞬时知道他刚才干了什么,直接道:“看来少爷果真知道咱们此行为何了。”
晏宸光顺着庆丰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摆,坐下前顺手拍掉了粘着的东西,接着答道:“祠堂内的谈话,我都听见了。”
云兰的泪又止不住的流出来,看着眼前已长大成人的晏英,本以为将来他会回到王府争一争爵位,成为万人之上的王爷,可是如今却要东躲西藏四处逃命,过惯了好日子的少爷从今往后就得和他们一起过清贫日子,想到这些让她如何能不难过。
晏宸光安慰道:“兰姨别哭,我们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嘛,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到骞州了,正好能赶上石榴花开。”
云兰重重的点了点头:“嗯,少爷说的是,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庆丰招呼着:“好了,快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云兰破涕为笑,给晏宸光碗里夹了满满的菜,三人说笑着吃完了这顿晚饭。
陆月泉来到仓庚山上,坐在火神殿偏殿里和阿莲大眼瞪小眼。
他此次前来是为了寻羲江蕴的,启明山已毁,晏宸光、羲江蕴和绝尘仙子全都不见了。想着去找晏宸光吧,晏宸光是凡人,也许已经不在人世,倒不是他咒人死,只是晏宸光那身子骨确实……不怎么好;去天上找绝尘仙子也不太现实,毕竟仙妖不同路,妖界无召不得上天;思前想后觉得只有去仓庚山问问,那可是羲江蕴的老巢,是最有可能有他们踪迹的地方。他看着阿莲想要问些什么,可阿莲总是冲着他翻白眼,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阿莲很是瞧不上这位西山的少爷,他总是会因为一点点小事就离家出走,还会一直赖在仓庚山混吃混喝,虽然听说这些年与水族的战事他出了不少力,可毕竟是没亲眼瞧见过,人对人的印象总是难以改变的。
偏殿内静悄悄的,静的两个人能听见互相的呼吸声,突然间开门的声音打破殿内宁静,羲鸢终于来了,二人皆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羲鸢对着阿莲挥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阿莲行礼后退出偏殿。
羲鸢坐上主位,道:“战事稍息,你怎么就跑到这来了?”
陆月泉道:“此次水族惨败,短时间内定然不会再犯,姑母不必忧心。我是记挂着表妹和……和一位朋友,想着赶紧去瞧瞧他们,可他们之前居住的地方大概是出了事,再寻不到他们了,这便想到来仓庚看看。”
羲鸢微微蹙眉,道:“他们不在仓庚山,你快回西山去吧,切莫再去人间。”
“为何?”
羲鸢不想再答,直接招呼阿莲:“阿莲,送他下山。”
阿莲闻声进门,对着陆月泉做了个“请”的手势,陆月泉见状,微微叹气拜别羲鸢。
下山的路上,阿莲一直走在前面头都没有回一下,陆月泉想着刚才偏殿的谈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话都没说上两句就赶他离开,肯定是要隐瞒什么。他伸手拉住了阿莲,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阿莲被这一拽踉跄了一下,回过神来甩开了陆月泉,道:“知道什么?月泉少爷还是快些回西山去吧。”
阿莲脸上忽现惊慌之色,虽然只有一瞬,但还是被陆月泉发现了。
“你知道他们在哪对不对?”
阿莲赶紧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我怎么会知道。”
陆月泉又抓住了阿莲的袖子,将她扯了回来:“你若是什么都不知道为何这么着急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羲江蕴的关系,那可是亲如姐妹!你会不知道她在哪?你告诉我又有何妨?难不成是怕我害了她吗?”看着阿莲纠结的表情,他知道他猜对了,“是不是她遇上什么难事了?被关禁闭?还是又入了修炼洞?求求你就告诉我吧。”
阿莲被这么一问,心中纠结不以,她确实知道羲江蕴身处何处,可族长严令不许告知外人,毕竟被打入封魔谷那可是一族之耻。
陆月泉拿出一枚续元丹,递到阿莲面前:“只要你告诉我她在哪,我就将这续元丹赠予你。”
阿莲知道续元丹是毕方族的宝贝,伤病服下可续命治病,康健之身服下可增长功力延年益寿,这可是求而不得的宝贝,看来陆月泉是真心想要知道羲江蕴下落的,倒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她推开陆月泉的手,道:“如此贵重的丹药月泉少爷还是收好吧,我将所知讲与你听就是。”
陆月泉见阿莲松口喜上眉梢:“多谢阿莲。”
阿莲四下看了一圈,不见其他踪迹,道:“小姐她……入了封魔谷。”
“什么?”刚把续元丹揣回怀里的陆月泉听见这消息愣在原地。
阿莲继续道:“十八年前,小姐火烧启明山,天罚降世却未能取她性命,天帝便下令将她打入封魔谷永生永世不见天日。”
“虽然她脾气是有些不好,可也不至于做出放火烧山这种事啊。”陆月泉显然是不相信的,更何况有晏宸光那个“大善人”在她身旁,怎么可能会让她犯下如此大错呢?
阿莲愤然:“我道此事定有蹊跷,可族长偏偏不信,还以此为耻,要我族人引以为戒。”
“姑母竟然不为她的女儿辩解吗?”
“族长向来公私分明,她说天界旨意不会错。”
“看来,族长都是这样吧。”陆月泉叹道。
阿莲叹了口气:“其实族长也没错,她肩负金乌全族,总不能因为一人与天界交恶。但小姐也甚是无辜,无端遭受族人唾骂。”
陆月泉道:“我会想办法救她出来,阿莲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阿莲只当他是安慰自己,封魔谷只进不出可不是说说而已,她笑笑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