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言冰云
天色已暗，透过窗户纸隐约可见一道人影。
范闲坐在书桌前把玩着一只崭新的毛笔，右手边是一盏叩着白色灯罩的昏黄色烛台。
“范闲。”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将范闲手中的毛笔惊落在了砚台中，溅起了几滴黑墨。
“五竹叔？”范闲转过身来，惊讶的发现五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而自己竟丝毫未曾察觉。
“五竹叔？您怎么来了？是明成那边有情况了吗？”范闲坐在一处较矮的桌子上，两条腿毫无规律的晃动着，显然同五竹的相处模式十分轻松自然。
五竹轻轻的点了点头，轻轻的说道:“那明成的确与二皇子有所勾结。而且，我在那明成的身后捡到了这个。”
五竹摸索着从口袋中取出一枚皱巴巴的纸团，只是一个甩手，那纸团便直直的向范闲飞去。
范闲只是比出了一个剪刀手，便将那纸团稳稳地夹在了两指之间。接到纸团的范闲用嘴唇向五竹露出了一个得意的弧度，将纸团放在了桌上，缓缓摊开。
范闲只是看到了第一行字，一双刀眉便瞬间倒竖起来，一把将纸条拿起，在屋内来回踱步，口中连连直呼:“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这二皇子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五竹叔，这些，你都知道了吗？”范闲拿着纸条，用力在五竹的眼前摇晃着，声音沙哑而尖锐。
五竹的脸上没有一丝情感波动，似乎二皇子的所作所为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场嬉戏罢了。
“本以为这场春闱已然没有了徇私舞弊之事发生，没想到还是被这些人钻了空子！”范闲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臂上青筋毕现，止不住的轻轻颤抖着。
“不要试图去触碰你不该触碰的东西。”沉默了良久的五竹突然走到了范闲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冲范闲说道。
“什么叫不该触碰的东西？”范闲的面色铁青，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一旁的五竹。
“我是为你好，小姐当年若非一意孤行的话，也不会被那么多人追杀。我不指望你能够叱咤天下，我只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这也是我继续存在下去的意义和价值。”五竹一口气说了很长的话，话里话外却都是透露出他希望范闲能够平安健康的看法。
“我虽然足以抵挡大宗师，但也难免会有分身乏术的时候。只有你自己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你在这个世界上才会拥有话语权。而想要变得强大，第一点就是你得活下去！”五竹的声音没有太大的情感波动，只是淡淡的说道。
范闲闻言，不由得愣在了原地，久久不知所措。等他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五竹已然消失在了房内，不知去向了何处。
言府——
“父亲大人，事情就是这样的。目前，我已经骗取到了二皇子的信任，他想要利用我来说服你，好窃取一部分鉴查院的力量为己用。”言冰云同言若海一同盘坐在炕上下围棋，言冰云将自己所知道的消息一股脑的都告诉了眼前的男人。
“哦？这么说来，二皇子殿下也是个有野心的。他之所以主动拉拢范闲，就是为了内库财权。而你则是巧妙的利用了假刺杀，骗取了二皇子的信任？”言若海的眼中并没有太大的波澜，只是淡淡的说道。
言冰云冲言若海用力的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冰云，我有一事问你。”言若海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淡淡的说道。
“父亲大人但说无妨。”言冰云做出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恭敬的冲言若海弯了个腰。
“你带回来的那个女子是什么人？你为何会让一个女子睡在你自己的房间？而你自己却选择了睡书房？”言若海似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套着言冰云的话，依旧是板着他那犹如万年冰川般的脸。
“她是沈重的妹妹。”言冰云微微抬起了眼眸，手中的棋子落盘速度却明显降了几分。
“什么？她北齐锦衣卫镇抚使沈重的妹妹？”言若海似乎极为震惊，当即便站了起来，向一旁走去。
言冰云看着面色有些难看的言若海，赶紧说道:“她虽是沈重的妹妹，却从不害人，也不会干那些令人不齿的勾当。她是被迫的。”
“况且，她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我自幼便接受您的教诲。您总是对我说，知恩图报，有恩必报。沈姑娘她只不过是生不逢时罢了，沈重犯下的过错，也轮不到一个弱女子来承担。”这是言冰云第一次同言若海说了这么长的话，从他说话的语气和腔调来看，显然对这个所谓的沈姑娘颇为维护。
“哦？莫非你跟她情投意合，有举案齐眉之心？”言若海的脸上终于一扫死板，堆满了惊诧。
“只是感恩沈姑娘的救命之恩罢了。”言冰云面色平淡，却是并未多言。
言府卧房——
小院里的丫鬟和仆人们都已被他遣散出去，整个院中只有他和沈婉儿两个人。
言冰云坐在一张铁红色的实木圆凳上，呆呆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沈婉儿，只觉得埋在自己腹腔内的那颗心跳扑通扑通跳的老快。
突然，言冰云终于忍不住伸出了手，将沈婉儿略带冰凉的小手放在了自己的手中，自己则不断的对沈婉儿的小手哈着热气。
良久，言冰云将沈婉儿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脸上，轻轻说道:“你对我的心意，我一直都明白。但我是庆国人，更是南庆鉴查院四处主办言若海的儿子，我这一生都不可能娶一个齐国的女子回家。”
言冰云的眼眶中隐有泪水滑过，滴在了昏迷已久的沈婉儿的脸上。用他那白哲有力的大手，紧紧握着沈婉儿的手，不再言语。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昏迷已久的沈婉儿的眼皮正在缓缓睁开，似乎有了醒转过来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