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他也配?
眼看这群衣着破烂的百姓就要走到二皇子怀仁前方,秦冶迟疑了一下,随即向周围的守卫摆了摆手。
哗啦——
沉重的铠甲碰撞声响起,数十名黑甲士兵瞬间握紧了手中锐器,蓄势待发。
“殿下,且慢。”韩知世放下茶杯悠悠起身,伸手扶了扶头冠,三两步间,只身挡在这群百姓前方。
“殿下近日可曾听闻京城冤民一事?”微微施了一礼,韩知世看着龙椅上的二皇子,“这些人亦是冤民,他们来自鸣州大运郡,不远千里而来,只为请殿下给他们做个主。”
“韩大人,再怎么有冤,也都要按规矩来,这不是你们镇妖司的作风吗?眼下可是白鸟盛会!怎能任由这些贱民肆意放言?!”身为二皇子的忠犬,秦冶迈步来到韩知世身旁,冷冷扫了一眼身后一众百姓,“侍卫!统统抓起来!关进大牢候审!”
龙椅上的二皇子打量着韩知世,他没说话,对秦冶的举动也全当默认了。
可当守卫欲进入席间将这些百姓带走时,却见韩知世忽地摇头失笑,道:“殿下方才还说此乃乾化盛世,然,此刻这冤民就在殿下跟前,怎么?殿下是不敢听?还是根本不愿听呢?”
“韩知世!尔身为臣子,怎能如此对殿下不敬!”秦冶阴下了脸,厉声责问。
心机颇深的秦大人,自然猜到了这定是韩知世的阴谋诡计。
分明是在引导二皇子入套。
当着众多官员以及仙府世家的面,若二皇子真对这些人不闻不顾,谁知道待此事在京城内传开后,坊间会怎么议论二皇子殿下。
在二皇子欲争储君之位的节骨眼儿上,此事一旦传到陛下的耳朵里,谁也不知道那位擅长猜忌的老皇帝会怎么想
反正。
不会是什么好事。
秦冶已是反应过来,就算要被人讥讽谩骂,自己也必须出面将这些人拿下,绝不能让二皇子为难。
“秦大人,殿下的嘴巴难道是长在你身上?该怎做,难道殿下不知道?”韩知世语气冷漠的瞥了秦冶一眼,抬手示意间,一众百姓已然跪倒在地。
“殿下!请殿下为小民做主啊!”
“小民有天大的冤屈啊!殿下!”
“殿下心怀仁慈,请殿下出手惩治那些恶人啊!”
看着跪地哭喊的百姓,二皇子嘴角一阵抽搐,他可没有秦冶想得那么细致,听得韩知世话中的嘲讽,当即挺直了胸膛。
而身侧的黄道运和严诚纷纷则眼观鼻,鼻观口,明显不愿掺和此事。
谁都看出来了,韩知世分明就是冲着二皇子怀仁去的。
镇妖司与皇室的博弈,仙府和内阁谁也不想僭越插手。
秦冶不停地向二皇子使着眼色,暗示其莫要中了韩知世的激将法,席间那些支持二皇子的官员也自觉管住嘴巴,紧张地望向龙椅上的二皇子。
“既然韩大人都发话了,那你们到底有什么冤屈,便说于本王听听吧。”正如韩知世猜想的那般,向来自负的二皇子果然忽视了秦冶那明显的暗示。
秦冶整个人都急得咬牙切齿。
席间群臣小声议论,交头接耳说个不停,韩知世微微一笑,便侧过身去对着百姓们点了点头。
一位身着粗糙布衣,裤子上缝着补丁的妇人硬生生向二皇子磕了个头,“殿下!民妇有冤!民妇要告发京城安仁坊的成云商会!他们表面做着走货生意,背地里却是一群不折不扣的畜生!”
此话一出,二皇子愣了一愣,皱起眉头表示了疑惑,“成云商会?他们怎么你了?”
这商会在京城也算有些名声,其会长是某座支持皇室世家的亲戚,二皇子记得自己还曾在去年的宴席上见过商会几个主事人。
“殿下!他们就是一群人牙子!民妇的女儿才刚满七岁,便在一年前被他们卖到了南楚,杳无音讯!”
“老夫的孙女也是!她才十三岁就被他们卖到了齐国!殿下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鸣州大运郡集宝堂与京城成云商户互相勾结!在郡内到处买卖稚童少女!罪大恶极!简直人神共愤!”
“”
跪在地上的十几名百姓将心中冤屈悉数喊出,矛头皆指向京城成云商会。
在场世家权贵,以及坐在二皇子身边的黄道运与严诚,都不由神色微变。
其中,那站在韩知世身旁的秦冶秦大人更甚满脸紧张,再无方才那种淡然稳重的姿态。
后知后觉,秦冶难以置信地看了韩知世一眼
韩知世也冷冷瞄了一眼秦冶,便招手唤来了一边的宗乐,令其将一摞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纸张递给了台阶下的一个小太监。
那太监颤颤巍巍地接过,匆匆登上台阶,又将其送到了二皇子手中。
“殿下容禀,不久前我镇妖司鸣州兰秋部接到报案,言称近日郡内有妖邪出没,到处掳害幼童少女,为此,老臣特意派出心腹前往鸣州查案,谁知妖怪没查到,却查出了一个在大运郡盘踞多年的人牙子组织。”
见二皇子神情复杂地观阅起了手中纸张,韩知世清了清嗓子,“这些是此案卷宗,其中已将此事来龙去脉记录的清清楚楚,上到各个主谋的画押签字,下到一众从犯的详细供词,老臣皆已检查仔细并再三核查过,绝无半点虚假。”
龙椅上的二皇子越看越懵,指尖微微打颤,并不是因为这案子有多骇人听闻。
如今世道买卖人口这种勾当并不算罕见,越国律法对此罪极为苛刻,一旦抓到便是死罪,可但凡是做这种勾当的,基本上哪个都有些背景。
只要动静闹得不大,上头自然会打点好一切。
二皇子之所以这般紧张,原因无他。
只因在那白纸黑字的卷宗上,有一个人的名字如刀子般刻在了自己眸子里。
“都察院御史,秦冶。”
默默放在卷宗,二皇子心情复杂地看向台阶下方杵在韩知世一旁的秦冶。
只见这位身着绯色官袍,头顶乌纱的清瘦男人,脸色已苍白无比。
二皇子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顶着宴席上官员们一双双疑惑的目光,二皇子强忍心中躁动,语气平淡道:“韩大人,此事关系到京城之人,那这些卷宗可曾让刑部以及都察院看过?”
“殿下,自镇妖司设立之时先帝就曾昭告群臣,我镇妖司审案,三司向来无权过问。”
“此案可大可小,本王以为其中细节还需多多查究,不妨这样,本王这就命大理寺与刑部再将此案审理一番”
“殿下!”韩知世猛然提高嗓音,登时吓得身旁的秦冶打了个激灵。
见韩知世不肯服软,龙椅上的二皇子脸庞间闪过一丝不甘,“韩大人!此案不合规矩!再者说,单凭这些东西也根本难以盖棺定论,若其中另有冤屈,届时岂不是铸成大错!”
“冤?敢问殿下!难道有人会比这些百姓们更冤吗?!”向来随和的韩知世难得瞪大了眼睛,面带怒色,“百余年来,我镇妖司从不曾错判过一件案子,错杀过任何一个无辜之人,殿下以为老臣会为了区区某人而玷污了我镇妖司的名声?”
说着,韩知世的左手已悄悄按住了腰间长剑,作出一副随时拔剑的姿势,言语间透露着不容亵渎的威严:“他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