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冤民
二皇子再次入座后，自承仙司总使黄道运为始，众人纷纷起身向其献上一张张精致贺表。
群臣们个个将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贺词在席间朗诵一番。
无不是赞美仙府，赞美皇室之词。
轮到韩知世时，老爷子仅仅是起身向二皇子行了一礼，“老臣代镇妖司，恭贺殿下，愿越国千秋万代，世世永昌。”
言罢，便向周围神色怪异的群臣点了点头，兀自入了座。
席间那些不爽韩知世平日作风的官员虽对其心存怨恨，但二皇子尚未表态，他们也不敢随意发作。
“韩大人劳苦功高，尽心尽责，实乃我越国百姓之福。”怀仁开口，语气平淡如水。
“殿下言重了，在其位，谋其职，老夫是个实在人，只想为陛下多分担些忧虑。”
“为我父皇分忧自然是好，但若失了分寸，可能就不是好事了”怀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端起酒杯朝韩知世扬了扬，“本王敬大人一杯。”
宴会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重，任谁都听出来了二皇子话中的含义。
作为永帝次子，怀仁从小便展露出了异于常人的聪慧，比起他那个有些憨厚的哥哥来，怀仁的确是皇储的最佳人选。
可礼制就是礼制，再者说，大皇子在朝中也是有着众多拥护者的。
毕竟有时候，群臣会更喜欢一位庸君
人们知道镇妖司在朝堂中的地位，更知道韩知世的立场——坚决反对永帝立二皇子为储君。
再加上几日前的南园一事，新愁旧怨加起来，镇妖司已与二皇子势如水火。
“老臣行事稳重，向来都是为陛下，为越国百姓着想。请殿下放心，不该做的事情，老臣是绝不会去做的。”韩知世端起酒杯，目光迎上二皇子，“但该做的事，千难万难，老臣也绝对会做个彻彻底底”
韩知世的后半句话只听得在场诸多官员心惊肉跳。
在整个越国，恐怕除了仙府也只有他韩知世敢这么对二皇子说话了。
众人只见坐在那张华贵龙椅上的二皇子明显愣了一下，迟疑许久，却终究没再说什么。
一旁的黄道运嘴角带笑，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对面严诚大学士则意味深长地看了二皇子一眼，表情稍显失望。
在韩知世面前，二皇子还是太过稚嫩了
单看气势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这个小插曲很快便过去了。
一众身着艳丽，面容娇嫩的舞姬从广场四周款款走出，来到席间舞动着曼妙的身姿，再加上四周不绝于耳的琴音鼓鸣。
宴席的气氛渐渐缓和了下来。
早已蠢蠢欲动的秦冶难得忍住了内心冲动。
作为二皇子的忠实拥护者，他与韩知世也算是死对头了。
镇妖司虽说平日只管斩妖除魔，但其地位和权力却在那摆着。
京城里某些案子若落到镇妖司中，那基本上管你什么世家还是官员，还是有什么背景。
只要韩知世一句话，那就是该抓的抓，该杀的，亦绝不姑息！
就连秦冶这个都察院御史遇上镇妖司也要低下头来。
曾经不止一次有犯事的权贵找到秦冶希望他能帮忙周璇，但镇妖司的人根本不理会他这个御史大人，一切只按规矩来。
镇妖司和百官之间，像这样的摩擦在朝廷上屡见不鲜，再加上财政或税收、粮饷一类的交际，可以说任谁都没能耐从镇妖司这里讨到好处。
冷冷看了韩知世一眼，秦冶收敛姿态，端起酒杯与身旁的吴建饮罢。
而今日的吴建异常谦虚，或许因为有着自家师兄在场，他表现乖巧，丝毫看不出平日里那股高高在上的姿态。
面对诸多官员的敬酒，也都一一回应。
黄道运默默关注着吴建，看起来十分满意，表情欢愉，不过时不时的，他便将目光移向远处的广场上。
总觉得有人在注视着自己
角落里，苏风已将面前菜肴水果吃了个净光，方才韩知世与二皇子的对话，听得他的不禁拍手叫好。
老爷子还是狠！一点面子都不给那小子留。
韩瑶瞧着苏风一脸欢笑的样子，禁不住问道：“先生，怎么了？”
“你爷爷刚才狠狠呛了二皇子一番，你是不知道，这位孝王殿下连话都不敢说了。”
“真的！？”韩瑶又惊又喜，莞尔一笑，“我就说嘛，爷爷才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呢！”
苏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还是看戏舒服啊感叹一声，若有所感的朝左侧广场的入口看去，苏风忽地又发出了一道好奇的声音。
“嗯？”
只见数十名身着玄色劲装，手持金刀的斩妖使在白雀的带领下悄然来到了广场上，随即光明正大的守在了入口处。
原本把守在此的七八名甲士面面相觑，领头那位刚想开口询问，却被白雀掏出的一道金色令牌吓得急忙拱手作揖。
“那是先皇顺帝赐给我爷爷的。”韩瑶也发现了那里的异样，开口为苏风解释道。
“啥东西？”
“是顺帝亲书的令牌，少年时，爷爷是顺帝的老师，他们关系很好，顺帝去世时，曾向百官明言，日后见此令牌便如见其本人，若有不敬者，其罪当诛。”韩瑶看向苏风，娓娓道来。
几名甲士在此时默默退了下去。
苏风向韩瑶微微颔首。
嗯这先皇令牌也就是唬一唬这像是守卫之类的小人物，真要拿着这玩意儿对付二皇子，估计会被人笑掉大牙
“这是打算干嘛呢”思来想去，苏风也猜不到韩知世此举是为何意。
总不能是借着白鸟节将此地包围，然后宰了二皇子，来个先斩后奏？
当然。
这种方法也是最直接，最效果显著的
随着广场入口处开始零零散散的出现许多身着普通，满脸风尘的平民百姓，苏风这个大胆的猜测也被就地推翻。
约莫十几人，男女老少都有，像赶了许久的路程，每个人看起来都神情疲惫，可他们的眸子里隐隐都透露着一丝决然。
广场后方，席间许多世家亲眷开始察觉到这些百姓的到来，表情错愕。
“这这哪里来得乞丐？”
“怎么回事！守卫何在？谁放这些贱民进来的？”
“咦那不是镇妖司的白雀大人嘛她怎么在这儿？”
阵阵哗然声中，这些普普通通的百姓悉数挺直了胸膛，在白雀的示意下，一行人迅速穿过席间走道，径直朝着宴席最前方走去。
一道道惊呼声响起，广场上四周的琴鼓声戛然而止，官员们纷纷满脸震惊的站起身来，望向前方。
龙椅之上，二皇子怀仁表现淡然。
居高临下的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十几名衣衫褴褛的百姓，怀仁冷哼一声，将目光移向了席间下方韩知世的身上。
此时，那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静静喝着茶，垂眸轻笑，端的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不知怎地。
这位二皇子内心深处，竟瞬间泛起了一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