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离巢的凤凰
仇隐莫忘一惊，对视一眼。
这些日子的相处以来，他们都深知杨嬷嬷并非鲁莽之人，今日这是怎么了？
萧烨的面色沉了下来，道：“杨嬷嬷，本王敬重你是离儿的养母，不与你计较，以后说话走走心，不要信口开河！”
杨嬷嬷面无惧色，不卑不亢的说道：“爷，老奴自知人微言轻，可阿离是我一手养大的心尖，一直当她是亲生骨肉一般的疼，若她受一分委屈，在老奴这里便疼十分！”
她深吸一口气，忍着一阵又一阵的眩晕道：“爷，阿离心性单纯，实在不适宜在王府大院中生存，爷若真心怜惜她，便放她走吧！”
萧烨的怒气一阵阵翻涌而来，依然耐着性子道：“我会护她周全，再不让她受一点委屈，有一点意外！”
杨嬷嬷苦笑了一声，“爷，您就是那山巅上的神明，偶尔低头看了眼阿离，许是一时欢喜，可您护得了她一时，能护她一世吗？”
萧烨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指节发出“啪啪”的声响，他极力隐忍着怒火。
怎地现在一个后厨老奴也敢来质疑他对阿离的感情了吗？
莫忘担忧的上前一步道：“嬷嬷今日是怎么了，不要再说了！”
杨嬷嬷置若罔闻，一个头磕在地上，闷声道：“求爷开恩，放了阿离，不要让她在这王府后院中消磨一生！”
萧烨被气笑了，一双眼眸瞬间赤红，微微弯下腰，沉声道：“若爷不答应呢？”
杨嬷嬷慢慢起身，仰视着萧烨，一字一顿道：“老奴愿用这条命换得阿离自由！”
一句话彻底激怒了萧烨，他猛地抬起脚，一脚踹在了杨嬷嬷的心口处。
萧烨这一脚的力道可不是开玩笑的，杨嬷嬷被踹飞出去数米，匍匐在地，“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
只是那口血，竟让仇隐拧起了眉心。
院中还有积雪，血飞溅出来污秽了纯白，只是那血缘何会是黑的？
还不等仇隐深思，抬头便见阿离冲出了房门。
许是心有灵犀，许是潜意识里的预感，即便杨嬷嬷下了少许的蒙汗药，阿离也睡得极不安稳。
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她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屋内没有看到杨嬷嬷，又听到院中的响动，便起身冲出了房门。
刚一冲出门，便看到萧烨抬脚将杨嬷嬷踹飞了出去！
阿离脸色一白，根本顾不得自己的身子，衣着单薄的冲到了院中，扑到杨嬷嬷身边，将她小心的抱进怀中。
看着一地的血，阿离彻底慌了，泪吧嗒吧嗒掉下来，急急地呼喊着：“嬷嬷！嬷嬷！”
当萧烨看到冲出门的阿离时，心下便后悔了。
他一时气急竟对杨嬷嬷动了手，其实一个后厨厨娘，惹了主子，要杀要罚都无所谓，可这厨娘是阿离极在意的人，连带着萧烨也对她敬重三分。
没成想，今日会被激怒至此，还被阿离撞见了！
阿离根本顾不得其他，杨嬷嬷还在咳血，不只是唇边，连带着鼻子里都流出乌黑的血，她咳着，大口的血涌出来，顺着下颌流淌了整整一前胸。
阿离慌乱的抬手帮她擦着，却怎么都擦不净那汹涌而出的血。
杨嬷嬷费力的抓着阿离的手腕，道：“不……不要……不要怪王爷，不是……不是……他！”
也不知阿离听懂了没有，杨嬷嬷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她死死抓着阿离的手腕，颤抖着唇瓣，还有话没有说完。
阿离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而落，声音都嘶哑了，颤声道：“嬷嬷别说话了，别说话了！”她抖着手不停地擦着杨嬷嬷下颌上的血，一只手都染得一片黑红，却怎么都止不住那源源不断涌出的血。
阿离泪眼婆娑，猛地转头看向仇隐，怒道：“仇隐！”
仇隐赶忙凑上前，拧着眉搭了下杨嬷嬷的脉，脸色沉了下来，手指沾了点杨嬷嬷吐出的血，凑到鼻尖闻了闻，神色一僵。
迎上阿离希冀而期盼的眼神，仇隐喉头一紧，“阿离……”
杨嬷嬷闭了闭眼，抓紧了阿离的手，道：“别……别费劲了……”她的身子她自己最清楚，若不是大限将至，她今日又哪来的胆量对萧烨说出那样一番话呢？！
只可惜，最后的孤注一掷没能为阿离换来自由啊！
“嬷嬷，您别说话了，仇隐，你快救她啊！！”看到仇隐的眼神，阿离彻底慌了。
“阿离……我的阿离……”杨嬷嬷的喘息声越来越重，抓着阿离的手也越来越紧，又一口黑红的血涌出，她瞪大了双眼，用最后一丝力气死死盯着阿离，道：“你……你叫……叶离凰！叶……叶离凰！”
阿离一愣，一时都反应不过来杨嬷嬷在说什么。
“离巢的凤凰啊！终有一天……是要……倦鸟归巢的……”
随着这一句断断续续的话流出唇齿间，杨嬷嬷慢慢阖上了双眼。
阿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表情呆愣，满脸泪痕，她轻轻摇了摇杨嬷嬷，道：“嬷嬷，醒醒，不要吓阿离！”
怀中的杨嬷嬷安静如斯，脸色急速的灰白了下去，双唇被污血染得乌黑，整个人看起来泛着颓败与死气。
“嬷嬷……阿离陪你告老还乡，离开这里啊！”
“……”
“嬷嬷，阿离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睁开眼看看阿离啊！”
“……”
“嬷嬷！”
无论阿离如何哭喊，杨嬷嬷都再也没能睁开双眼。
仇隐看得心口发堵，轻声道：“阿离，嬷嬷她已经走了……”
话音未落，阿离猛地抬头看向萧烨。
他仍僵硬的站在原地，眼前的一切发生的太快，也太出乎他的意料了，竟让他一时忘了该如何反应。
猛地迎上阿离一双赤红到泣血的眼眸，他的心狠狠地颤了颤。
阿离看到萧烨身后的不远处，柔幻扶着香竹的手站在那里。
柔幻的脸色也不好，却依然硬挺着带香竹来了此处。
她安排香竹做的事已经好几日了，前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心下难安，打着看望阿离的幌子前来，没成想一进院便撞见了这一幕。
柔幻有些慌，看着倒在阿离怀中的杨嬷嬷，看着那一地的黑血，她心下有数，却又有些想不通，一时面色有些精彩。
阿离的眼眸赤红一片，已经流不出泪了，她的眼神泛起厌恶与憎恨，看着萧烨，又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柔幻，竟有一丝想笑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