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血燕
杨嬷嬷尽心尽力的侍奉在阿离的榻边，寸步不离。
贴心周到得连萧烨都无从下手，夜里也不好将杨嬷嬷赶出去，自己赖上阿离的床榻，每每也只能悻悻的来看一眼阿离，便离开。
仇隐的苦药，绿荷的补汤每日如流水般的送进书房内室，阿离全都一股脑的乖乖灌下去。
绿荷长了记性，但凡经手的汤品一律用银针探测一番，方能安心。
不得不说，阿离死里逃生这么一回，当真是吓坏了一众人等，上到萧烨，下到绿荷，对她都格外精心，生怕再有一个闪失令本就虚弱至此的阿离彻底垮掉。
这一日，绿荷端着刚炖煮好的燕窝进了内室，笑着对阿离道：“这是爷吩咐的燕窝，今日开始要给你加上了，旁的少吃点不碍事，这个可是好东西，得吃掉。”
绿荷一凑近，阿离便不由自主的拧紧了眉心，一脸的抗拒道：“姑姑，这什么啊？怎么这么腥？”
绿荷笑着解释道：“这是上好的南疆血燕，就连宫中都找不出多少呢！咱们爷为了淘腾这点东西，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呢！你乖，这东西很补气血的！”
阿离抻头瞥了一眼，一碗的血红色拌着牛乳蒸制而成的血燕盛放在小小的瓷碗中，泛着刺鼻的腥气。
阿离嫌弃的抬手捂住鼻子，拧眉道：“这东西怎么腥气这么重？”
绿荷狐疑的端着凑近鼻子闻了闻，道：“还好啊！拌了牛乳是会有些气味的，忍忍吧！”
杨嬷嬷在一旁笑道：“当真是被养了这些日子，越来越娇气了，爷的一番心意，你便喝了吧！听话啊！”
阿离苦着脸，伸手端过绿荷手里的那碗血燕，刚凑近嘴边，一阵莫名的恶心感上涌，激得她差点吐出来。
本来这些日子的苦药汤子就喝得她反胃，一直咬牙坚持着，可这血燕的腥气激得她实在忍不了了，生理性的泪水都泛了起来。
阿离苦着脸将手里的碗推远了些，道：“姑姑，我不要喝！”
绿荷犯了难，蹙眉道：“可是……这是爷特意安排的，你不喝，我怎么交代呀？”
阿离转了转眼眸，将手里的血燕推到杨嬷嬷面前，笑着道：“嬷嬷帮我喝吧！”
杨嬷嬷老脸一耷拉，佯装凶道：“胡闹！爷特意寻来给你补身子的东西，我个半截入土的老太婆哪敢喝！这不是犯上吗！”
阿离不依了，有些耍赖道：“嬷嬷这些日子照顾我太辛苦了，脸色都不好了，人也熬瘦了，你不好，阿离如何好？嬷嬷就喝了吧，我乖乖喝其他汤药就是了，一样很补的，这血燕我实在喝不下，嬷嬷就当疼阿离了！”
杨嬷嬷从来都抵挡不住阿离的撒娇，小时候但凡她撒个娇，杨嬷嬷即便再生气都能笑出来。
现下看着她苦着一张小脸，着实为难的模样，杨嬷嬷看向绿荷。
绿荷笑着道：“行吧，嬷嬷补补也是好的，只是这事只能咱们仨知道啊！否则奴婢也要挨板子的！”
阿离醒了，身子一日比一日好起来，绿荷心下高兴，自然也不愿计较太多，左右也只是一碗血燕而已，只要阿离身体康复，爷也不会追究她到底补了些什么啊！
再者，杨嬷嬷若真累病了，阿离心焦担忧，反而不利于她养病。
杨嬷嬷拗不过两个人，便仰头将血燕灌入了口中，最后拧着眉砸吧砸吧嘴道：“这么贵重的玩意儿竟还没我熬的小米粥好喝！”
绿荷“噗嗤”一声笑出来，“您老还真是没那个享福的命啊！”
阿离跟着笑道：“嬷嬷，我想要喝小米粥！”
杨嬷嬷笑着翻了个白眼，拍了拍裙摆道：“行！我的小祖宗，老奴去给你熬！”
一室温馨，欢声笑语，阿离在杨嬷嬷的陪伴和照料下，笑容逐渐回到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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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两日的血燕喝下去，杨嬷嬷没感觉出身上有劲，反而有些异常的心慌冒汗，时常做着做着活计就是一阵眩晕，脸色也有些泛黄。
杨嬷嬷心下狐疑，当又一阵眩晕袭来时，她倚靠着灶台沉静了下来。
若说一开始的一点不适是因着她连日里照顾阿离累着了，可这不适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却不得不让她怀疑了。
这深宅大院，皇子府邸，暗地里到底有多少见不得光，上不了台面的事，杨嬷嬷熬了大半辈子，又怎会不清楚呢？
只是可怜她的阿离，也许一生都将困于此地了啊！
杨嬷嬷闭了闭眼，挺过那阵不适后，起身去到后厨小院角落的那几个大缸处。
这几个半人高的缸里封存着她腌制的雪菜，是阿离自小便喜欢吃的。
杨嬷嬷捞了几棵雪菜，返回灶台旁。
将雪菜切碎，又备了点肉末，葱姜备料，起锅烧油。
不一会儿，一碗喷香的雪菜面便做得了。
杨嬷嬷将雪菜面装进食盒中，挽着食盒便向前院走去。
方一进书房内室，还未靠近，阿离便鼻子敏锐的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不禁眼眸一亮，喊道：“嬷嬷，是雪菜面吗？”
杨嬷嬷含着笑，将食盒打开，将那碗温热的雪菜面端到阿离的面前，慈爱的说道：“知道你想这口儿，吃吧！”
阿离欣喜的捧着碗，深深的闻了闻，笑弯了眼角，“嬷嬷最好了！”
这些日子，她日日喝药，喝得嘴里没味儿，绿荷还看着她不让吃这个不让吃那个，生生吃得她什么东西都一个味了。
想这雪菜面许久了，嬷嬷做的雪菜面是最好的！
煸炒的肉末泛着酱香，雪菜带着微微的酸，甚是开胃，软烂的面条配合着浓稠的汤汁，温热落胃。
在这数九寒天，一碗雪菜面当真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能讨阿离欢心！
阿离心满意足的一口气将一大碗面吃了个精光，连面汤都没放过，最后一抹嘴，笑道：“嬷嬷最懂阿离了，没有你，阿离可怎么办啊！”
杨嬷嬷心尖有些抽痛，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佯装不在意道：“真是个没出息的丫头，一碗面就这么满足了？”
阿离傻乎乎的笑着，在嬷嬷面前，她总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
不出半个时辰，阿离的眼皮就有些打架，揉着眼睛道：“嬷嬷，我困了。”
“嗯，困了就睡吧！”杨嬷嬷扶着阿离躺好，给她掖了掖被角，拍打着她哄她入睡。
不一会儿，阿离便沉入了梦乡。
杨嬷嬷在雪菜面里下了一点点蒙汗药，她抬手抚上阿离的脸颊，恋恋不舍的摩挲着，眼中沁满了慈爱和柔情。
这是她亲手养大，放在心尖上的孩子啊！
原想她这把老骨头还能陪她些时日，没成想，以后的路终究还是要她一个人走了……
杨嬷嬷深吸一口气，咽下喉间涌上的腥甜，起身轻步走出了书房。
她站在廊下，静静地等着。
每日这时辰，萧烨都会来看阿离，算着时间，也该来了。
果不其然，没等多久，杨嬷嬷便看到萧烨带着仇隐莫忘慢慢的拐过了长廊转角。
杨嬷嬷沉出一口气，迈步走入院中，拦下了萧烨。
她“噗通”一声，直挺挺的跪倒在地，朗声道：“爷，老奴求您，放阿离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