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4章 猪狗相争
作为大明的藩属,如今凡是派驻大明公干的朝鲜官员和来大明讨生活的朝鲜百姓一点觉得不妥的地方都没有。
毕竟作为大明的“孝子”,朝鲜不仅割了半个朝鲜给大明,就连驻军和军事指挥权都乐呵呵的交了出去。也正因朝鲜的这份“孝心”,大明朝廷更是规定“凡朝鲜官员来我大明,其一应礼遇、食宿,皆品秩对等大明百官;凡朝鲜国民来大明经商、务工,其所持通关文牒即等同于州府籍册……”。
如此一来,作为宗主国的大明不仅给了朝鲜官员和百姓等同于大明官员、百姓一样的待遇,更因大明相对先进的生产力和生活条件,吸引着大批想要淘金的朝鲜百姓每天都在合计着该用什么法子去大明讨生活。
而朝鲜百姓最多就是偷偷潜入到大明沿海各地打个黑工,虽说赚的银子少,可好歹在大明只要勤快点吃饱饭还是很简单的。至于被发现了倒也没啥,有不少心思机灵脑瓜活络的只需操着一口流利的大明话再胡乱报个辽东地名便会被当做辽地流民给重新发去内地服徭役。就算不会说大明话,只要把心一横,自卖自身也能被卖做为奴,起码苦熬些年,这日子还是比在朝鲜有盼头。
相比较的,朝鲜的这些官员就有些不堪了。眼见大明给派驻官员的待遇极高,这些人为了争抢出使大明的机会每次都会争上一个头破血流才肯罢手。而临行前,又会没皮没脸的乞求李倧把自己的品秩尽量往上提一些,就算回到朝鲜再给撸下来他们也认。
这么做的目地,自然不是这群道貌岸然的官员所说是为了“彰显属国对宗主之重视”,纯粹就是品秩越高,其到大明能享受的待遇就越好罢了。
于是在那段时间朝鲜派到大明的使团不仅一个接一个的反复来,这品秩更是一次比一次高,最后不胜其烦的朝廷也总算搞明白了各种缘由。无奈之下,鸿胪寺只好严格规定了使团人数和每年的往来次数,这才狠狠刹住了这股歪风邪气。
天朝上国的大户是吃不成了,但一向闲着没事还要搞点事出来的朝鲜使团们这才没安生几天,也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风声,说大明限制使团全都是受了倭国从中挑拨,只因他倭国没有这份待遇,心怀不满之下才坑了自己这么一下。
本来就看倭国不顺眼的朝鲜使臣哪里受得了这股鸟气,当下不仅处处寻起来倭人的晦气,更是强烈要求把自己的驻地就搬到了倭国使团的隔壁。
而这群朝鲜使臣也当真下作,鸿胪寺依制送来的美食美酒他们不仅不嫌费事的要在倭国驻地的门口炫耀一番,还每每会在彻夜饮宴后就把残羹冷炙就这么丢弃在倭人驻地的门口。
用他们的话说,“这群矮小的野猪有些剩饭吃就够了,却又何苦劳烦上国……”
可倭人又哪里是好相与的,每次发现了都是指着朝鲜使臣的鼻子破口大骂,只说朝鲜人毫无廉耻,只会与人做狗,靠着摇尾乞怜这才有了肉吃……
但叫一众看热闹的大明百姓跟倭人都没想到的是,某次争执中那朝鲜使臣竟梗梗着脖子认下了朝鲜就是大明“忠犬”,还气势十足地对倭国使臣喊道:“吾朝鲜,天朝孝子尔,虽充忠犬,但有朝命,即咬死尔辈之未开化野猪!”
此言一出,倒是搞得倭国使臣不知该如何作答。看着愤然掩门的倭人,这说话的朝鲜使臣还洋洋自得道:“野豕向奔,既如是尔!”
朝鲜使臣如此行事,除了本身就看倭人不顺眼和有人从中挑唆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便是自打倭国与大明签下条约后,本来由朝鲜商人几乎垄断的朝鲜、山东、辽东三个半岛上的贸易中突然就涌进来了一大批倭国商人;而由此引发的利益冲突几乎自打条约签订后就从没断过。
一开始,大明的通商官员和各大商会会首还会居中调停,可这两家本就有仇不说,朝鲜人更是以大明“孝子”自居,对接连忤逆“大明爸爸”的倭人居然连块像样的地都没割就想赚取利益的行为更是义愤不已,时间一久,这股因两国商人引发的争端便逐步从民间蔓延到了官方,双方除了民间的争斗外,两国的水师更是在海面上互相较劲。
最后,大明各级通商衙门和水师也是不胜其烦,尤其是近期更是任由这两家在海上互相争斗而不再理会。
这一日,平静的海面上海风习习,以往到了这个季节,除了那些驾驶着小船打劫沿海渔民物资以求过冬的海盗,海面上就几乎难见往来的船舶。
与大明大开通商这小半年来,不止倭国的各位大名小名们从中赚取了不少利益,连带着倭国百姓也觉得日子过得好像真比以往滋润了许多。别的不说,就拿那些米商从大明贩运回来的稻米,虽说吃起来的味道古怪,可填饱肚子总还是没问题的;尤其是那些吃得久了的倭国百姓,许是习惯了大明米的怪味道,这突然改改口,却总觉得浑身都不那么自在。
几个津轻家的足轻靠着墙根打着哈哈,难得这么好的天气,想来也没什么船只靠岸,可家老还叫他们守着这炮台也不知到底是图了个啥。
“咦?你们看,那是什么?”
突然,一个正在闲聊的足轻瞥了海面一眼,却见远方的海平面上,两个拳头大的黑点正向着自己这边的海岸靠近。
“八嘎!咋唬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东西!想来是主家派去大明通商的商船回来了,等靠近些,打出旗语,引导着他们靠岸就是了!”
一个身材稍微高大些的小队长很是不满手下人的举动,骂骂咧咧地给了那名足轻一拳。
“嘿嘿!也不知他们有没有去朝鲜抢几个女人回来,唉!现在的年景真是不好,我祖父和父亲在世的时候,只要跟着那些大人们去大明走上一遭,那可是能抢来大明女子好好享用一番的。啧啧!要说起来,这朝鲜女人虽说抗折腾,可那瘦瘦巴巴的还是比不得大明女子……”
听他这么一说,一个足轻露出一脸的艳羡道:“大人!您这般说,您是享用过大明女子不成?”
没接话,这名小队长只把目光投向了西方,眼神里尽是对过往的一丝留恋。
“咦?”
突然惊呼一声,这名小队长却是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大对头,且不说所来船只的形制与倭国水军所配船只大不相同,且其并未依着旗语放缓船速慢慢入港,反而在离岸里许横过了船身……
“不好!这是朝鲜人的龟船!”
船身上搭起的一层船壳和一具巨大无比的锚悬挂在船前,再加上船首竖立的龙头,这些无一不在表明着来船的身份。
他这边刚刚发觉事情不对,海面上的两艘龟船却已经打开了侧舷的炮窗,每条船上皆有八九门大炮冲着他们这边亮出了黑漆漆的炮口,正待这群足轻不知所措之际,这些大炮便呼啸着向着岸边喷吐起了火舌。
“轰、轰轰轰!”
龟船的火炮只能打出里许,虽说有几发轰在了炮台周围,但实心弹的威力也不过砸塌了几个垛口,却不偏不倚地正好有一发轰在了刚刚还在缅怀昨日的小队长的身前。
“不好了!朝鲜人打来了!”
炮台上的足轻眼见自家的小队长被一炮轰成了几截,顿时就吓得乱成了一团。至于刚刚还在海边忙着晒网忙碌的渔民,更是被这几炮打了个昏头转向,全都鬼哭狼嚎地向着身后狂奔豕突没命似的乱跑。
“反击,不要乱,装药、填炮,反击、反击啊!”
一名上了些年纪的足轻还是打过一些仗的,他知道这个节骨眼要是不反击,任由这两艘龟船再轰上几炮,想再反击可就更难了!
有了主心骨,一众足轻也就不再混乱,手忙脚乱地装上炮药又填上了炮弹,顾不上瞄准就向着海面轰出了一炮!
这一炮,恰好砸在了两艘龟船中间,除了轰出一个巨大的水柱,对两艘船造成的影响却是不大。
“继续装填,调整炮口,瞄着船身轰!”
倭人这边还在乱,那边的两艘龟船却是又轰出了一轮炮弹后赶紧调转了船头,两侧长长的船桨更是没命似的击起了无数水花,毫不理会岸边嗷嗷鬼叫的倭人士卒,头也不回地向着来路跑了。
“快去禀告家老!就说朝鲜人来偷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