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7章 代价
咧嘴一笑，朱由校既没有说田尔耕的处置有问题，也没有对他的做法表示赞赏。扭身看了看皇宫方向，他轻哼一声道：“很好，都察院很好，朕希望这些御史们的骨头真的很硬才是！”
招手唤过方正化，“方卿，两个时辰内，朕要知道这四十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打娘胎里出来到现在的一切德行。尤其是那个巧舌如簧的杨一鹏，他几岁时偷过鸟蛋、多大的时候看过乡邻寡妇洗澡，凡此种种，朕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喏！”
“田尔耕！”
“臣在！”
“持天子令，命五城兵马司给朕锁死九门！”
“喏！”
“张惟贤！”
“臣在！”
“赐尚方宝剑，领京营、巡防司清理街市，两个时辰后，再有敢上街窥伺者，无论勋戚黎庶，皆斩！”
“喏！”
“王体乾！”
“奴才在！”
“速自侧门入宫，传朕口谕，禁军各营，暂归魏忠贤节制，有敢越宫门半步者，斩！”
“奴才遵旨！”
回身看了看，见一众朝臣里仅剩崔呈秀还跟军方沾了点边。可前面自己已经说了不让文臣染指军队，朱由校只好一招手把祖宽招呼到了近前。
“祖爱卿！”
愣了一下，祖宽怎么也没想到皇帝会在这个节骨眼想到自己，当下竟有些不知是跪是拜，比划了好几下，这才把心一横双膝跪地高声道：“末将在！”
“哈哈哈！好，爱卿不愧当世猛将！”
先夸了一句，朱由校这才将他唤到身前，招手命他靠得近些，这才俯身与他耳语了一番。
又愣了半晌，祖宽原本憨厚黑脸上那是青一阵白一阵的变幻了好几个来回，旋即又咧嘴一笑，冲着朱由校抱拳道：“嘿嘿！皇爷放心，这事情末将做得！”
说罢，这铁塔般的汉子转身又狂奔向了陆军学院的大门……
本来想跟皇帝议事的各部大佬互相看了半晌，好一阵挤眉弄眼下，资历最浅、最会说话的温体仁便被大家不出意外地给舍了出来。
在温体仁充满幽怨的眼神中，这些一言可定国家千万大事的大佬们竟齐齐向后挪了半步，单单把他老温给显到了前面。
深深剜了一眼比自己年轻多了的崔呈秀，只见这位兵部尚书大人竟把脑袋扎得极低，完全就是一副你温大人看不见我的模样。
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温体仁这才慢慢上前，小心翼翼地拱手道：“皇爷明鉴，御史们纵有千般不对，但还请皇爷念在其一心为国，还是只惩首恶方为上道！”
只扭头看了一眼，朱由校从众人的站位上也猜到了个七七八八，冷哼一声道：“此风断不可长！卿等若有异议，亦可一起弹劾！”
“臣等不敢！”
妈卖批哟！温体仁听到身后一众大佬齐刷刷的声音，心里这个气哟！
你们这群人可好，把老子拱到前面当这过河的卒子，现在一个个倒是装起来了好人。
犹豫了一下，温体仁还是硬着头皮道：“陛下，那咱们……臣等接下来该干什么？”
轻轻拍了拍胯下战马，朱由校想了想道：“咱们君臣嘛，回西苑；咱们就从西苑回宫，叫上皇贵妃，朕领着你们好好看场热闹！”
“臣等遵旨！”
要是诅咒能杀人，温体仁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把这群朝廷大佬们杀他个几十上百遍，可这又有什么法子，谁叫自己任部堂的时间短，自己的刑部又在六部之中最数清水衙门，哪怕是同样任职日短的军备部尚书徐光启，人家可是陛下宠臣，这较起真来，怕也只有兢兢业业的来宗道和首辅施鳯来能与其比肩。
而此时的承天门外，由四十七名御史领头，三四百来自国子监和太学院的学子群情激愤，在他们的队伍最前面，除了杨一鹏高举着朱元璋那高大的牌位，还有孔子的牌位也被一名学子捧着，正在与对面赤手空拳、手臂相结的锦衣卫力士互相对峙着。
“尔等鹰犬，切勿自误！吾等皆大明忠直之士，今不过欲直入宫闱劝谏天子改弦更张，尔等若再阻拦，就不怕祖宗家法吗？”
说罢，杨一鹏将太祖牌位高举，又向前重重迈了一步。
而得到严令的锦衣卫力士丝毫不为所动，仍只是面无表情地死守一线，既不向后退却半步，却也不给杨一鹏丝毫拿太祖牌位碰瓷的机会。
“杨大人，与这些鹰犬讲什么道理，莫如我等护卫大人冲进宫阙，就算那暴君想杀，我等就算因护卫圣道正统而死却又何妨？”
突然，就在双方大眼瞪小眼的对峙中，自学子队伍里却是有人发出一声爆喝，而杨一鹏闻言却是身躯一颤，他敢闯宫谏言，图的不过是个名，为的不过是给打死同僚寻上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要说真与锦衣卫发生冲突，那岂不是真给那暴君落下口实，这一刀下去，什么流芳百世岂不全都变成了一纸空谈。
可还没等杨一鹏出言制止，血气方刚的学子队伍里却已有人直接动了手，只见一个墨盒在半空中划过一条黑线，嘭地一声便在一名锦衣卫的头上砸了一个满堂彩。
“冲开封锁，直谏宫闱，今天便是我等名教子弟除魔卫道、匡正社稷之际……”
有人带头，这些学子们却又哪里管什么好歹，毕竟在他们看来他们捍卫的可是名教正统，有这么一顶冠冕堂皇的借口和大帽子在这扣着，想来那暴君也不敢对自己这些人肆意屠戮。
左右自己这些人已经没了特权，虽说出身太学和国子监想出人头地并不一定非得科举一途，但吏部听选的学子本就多达万余，现在他们又得去跟那些积年老吏来争个头破血流，倒不如奋死一搏，没准还能一举名扬天下，搏取一个封妻荫子。
可这些御史和学子们都忽视了一件事，那就是朱由校压根没有封建礼教的束缚，对于他们这些在他眼里的“竖儒残渣”，他小朱皇帝行事间不仅果断狠辣，更是有那么几分阴险掺杂其间。
承天门外一阵大乱，锦衣卫们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除了捧着牌位的两个家伙他们不敢擅动，对上这些敢在锦衣卫大爷头上动土的学子们又哪儿会客气。只见他们躲闪着学子招呼过来的拳脚，抽冷子又会暗下狠手给他们的腰眼后背处结结实实地来上几下，一时间双方倒也斗了个旗鼓相当。
“呵呵！很好！我大明学子若人人有此血勇，倒是不愁建虏不灭、四海不平了！”
城墙上，朱由校阴沉着一张脸死死盯着城下，口中却是不冷不热地表扬了城下的学子们几句。
“陛下！这些学子皆是受了奸人蒙蔽，还请陛下法外施恩，能对他们从轻发落！”
兼领国子监祭酒的礼部尚书张瑞图听出了皇帝语气中的不满和森冷的杀意，于是赶紧出言劝谏了几句。
可朱由校却没搭理他的意思，只是扭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房壮丽一眼，便不再理会仍跪在地上的张瑞图。
良久，朱由校才对张瑞图道：“起来吧！明天你上道请罪折子，这国子监的差使，着瞿式耜担着吧！还有钦天监和历局，就让徐爱卿推荐的李天经担任好了！”
“臣……遵旨！”
张瑞图还想再言，房壮丽却在身后狠狠怼了他一下，无奈之下，他只好施了一礼，领旨退回了队列。
瞿式耜和李天经，皆是西学党中响当当的人物；瞿式耜自天启三年丁忧返乡，与西洋教士艾儒略往来甚密，后受洗入教，还给自己取了个西洋名字名多默，并在丁忧其间为艾氏所著性学觕述作序。
而李天经在历法上的造诣更是深受徐光启推崇，由他领钦天监和历局也算人尽其才。
皇帝这样安排，摆明了就是想要矫正国子监中儒学一家独大的局面，所以别说一个张瑞图，就算十个张瑞图绑在一起，估摸着也扭转不了皇帝的意图。
“仗着朝廷恩赏，就敢屡屡冒犯天子妄议朝政，朕看这些学子的日子过得还是太清闲了！拟诏，将太学院并入国子监；国子监内，仿唐制，设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各分院，除国子生、太学生、四门生学习儒家经典，供奉孔圣外，其余三院各奉法家荀子、算学郭璞、书圣王右军为至圣；国子学、太学、四门三院学子，若想结业至仕，当于其他三院择二门选习考校，不选或考校不合格者，皆罢黜不用！”
“臣等遵旨！”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离皇帝最近的方正化却是听到——“哼哼！敢给朕起幺蛾子，朕一定要叫你们付出代价，放心，朕一定叫你们满意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