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6章 监察御史
话说到这个份上，不仅一众西苑学员们展现出了自己的狂热，就连老迈的张惟贤听得也是血脉喷张，要不是顾忌身份，老国公也想跟着好好喊上这么几嗓子才觉得痛快。
可文官们一个个却不停地擦着冷汗，互相对视着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天晓得皇帝的这番话一旦传扬出去，会对整个朝廷、整个天下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文臣们除了感到后背一阵阵的发寒，已经忘记了去阻止皇帝。
既然没人阻止，说话说上头了的朱由校又哪里去管文臣们是个什么想法，双手向下按了按止住众人道：“有朝臣劝谏朕，咱大明现在人多，地方上的豪强士绅可得罪不得，叫朕少行些严刑峻法，好好宽待文臣士子；狗屁！”
“他娘的朕也知道这地不够分，可为啥不够？”
“还不是有那么一部分土豪劣绅仗着朝中势力就敢藐视国法兼并土地吗？”
“还不是勋戚王公们仗着祖宗余荫就敢为非作歹隐匿丁口田亩吗？”
“你们也好好想想，朕自御极以来，这杀的哪一个不是贪官污吏，杀的哪一个不是结党营私、欺上瞒下之徒？”
“可百姓们哪？商贾们哪？”
“朕只知道，朕的百姓们分了地，商贾们不敢哄抬物价低买高卖，朕的儿郎们不用再饿着肚子去跟鞑子们拼命！为了天下苍生，为了为我大明抛头颅洒热血的儿郎，如果朕非得做一个暴君，那么朕便做得！”
“至于这地，这本该分给百姓，分给我大明将士们的土地，朕就是要从他们的手里杀回来、抢回来，你们说，朕杀得对还是不对！”
“对！”
“皇爷做得对！”
“杀光贪官污吏、杀光土豪劣绅！”
……
人群中，温体仁刚把低着的头微微抬起，却正好看见台下正有无数双血红的眼睛齐齐瞪向了自己这边。饶是老温混迹官场多年早就练得宠辱不惊，可还是被惊得身躯一颤，冷汗更是不受控制地从额头上淌了下来。
“直娘贼！天地良心，你们这群人都看着本官作甚！这皇帝说的虽是贪官污吏，可咱老温的家里也不过几千亩的地来养活家族中人，你们都这么看着本官作甚！这、这就算本官稍稍贪了一点，可咱也是对皇帝忠心耿耿，你们都这个眼神干嘛？”
有这种想法的官员绝对不止温体仁一个，他们真是觉得要不是皇帝还站在这，下面这群红着眼睛的饿狼绝对会把自己连着骨头都给啃光嚼碎。
朱由校今天绝对是即兴装逼，不过这样也不错，倒是把自己最想干最想说的几乎都吐露了出来。
在封建制下，朱由校可没心思去搞什么均田地、共富贵的把戏，朝廷的权力要集中，这天下的财富也要集中；毕竟只有集中起来他才好办“大事”。
至于杀贪官污吏土豪劣绅，不过是他施行军功爵制，用军功集团代替一部分甚至一大部分地主豪绅的手段。
在他的设想中，大明就该以这样一个新兴的军功地主军官团来代替现有的一大部分地主阶级。等他们开枝散叶了，那他们的子孙没有匹配的公爵土地来册封了怎么办？
打！
打周边不臣之国，打敢于挑衅大明霸权的蛮族异邦，总之只要大明的手够得着，大明的这群渴望土地财富的地主军官团就会为大明源源不断地输送优秀的军官。
而不甘失去土地，或者想要谋求一份自家土地的贫民们怎么办？
参军。
朱由校就是要告诉大明百姓，不仅读书可以改变命运，参军报国效死疆场同样可以改变命运。
至于打下的土地没人耕种怎么办？那就用手中的刀枪，用大炮征服那些土地上的人们为奴为婢，反正现在这个世界既没有国际法，更没有什么这权那权的，就算有，那也得按着大明定下的规矩来。
就在身后的文官正在原地组织语言想怼上皇帝一波的功夫，本着装完逼就跑原则的朱由校压根就没给他们一丝当众反驳自己的机会。在众官员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和方正化等一众护卫的焦急目光中，只见朱由校纵身跳下高台，一手一个拉过两名最小的学童就跟一众学员亲密交谈了起来。
就在气氛越发热烈，一众学员已经围着他们的皇帝高唱起那首朱由校写下的“煌煌大明歌”时，只见宽大厚重的大门被人猛地推开，一脸焦急样的田尔耕抻着脖子开始寻找起了自家皇帝。
瞥见了田尔耕，朱由校知道这位锦衣卫头子没有大事绝不敢这般堂而皇之地冲撞圣驾。
直到跟学员们唱完了一首歌，朱由校这才自地上起身，笑着挥手道：“今天是朕鲁莽了，倒是影响了大家的课业。诸位，为万民温饱，为大明崛起于世界之巅，为宣我大明教化于四海，还请诸位精进课业、勤学战法，为此，朕替百姓、替大明历代先君，谢过诸位了！”
“不负陛下所托！”
“大明，万胜！陛下万岁！”
……
与一众学员依依不舍地道别，直到走出陆军学院老远，朱由校这才一勒马缰，回身问向田尔耕道：“何事？”
一脑门子汗的田尔耕忙翻身下马，单膝点地道：“禀皇爷，大事不好，御史台四十七名御史欲联名弹劾天子，右都御史倪元璐劝阻无效，被当众围殴、羞辱；御史张文熙出言劝阻，竟被这群御史捶毙于督察院府衙门前。右佥都御史杨一鹏还到太学、国子监蛊惑学子数百，这群人周身素缟，硬闯太庙，先捧是出太祖牌位，现在正浩浩荡荡直逼宫禁。”
眉毛向上一挑，朱由校简直都快笑出了声来。
大明的这群监察御史，在洪武、永乐朝的的确确对整肃吏治、监察百官德行上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而太祖朱元璋也因为巡按御史权力太大，为了平衡之道，朝廷便明确规定御史的官阶只有七品，到地方上，更是要按照品级拜见地方官员。
其中，巡按御史如果与布政使这种三品大员共同出行的话，布政使是可以骑马前行，而御史则只能骑着驴随在身后；又因为洪武朝时鹅比较稀少，甚至规定巡按御史不能吃鹅，以免铺张浪费。
可自洪熙、宣德二朝的偃武修文和土木堡之变后，大明的文官集团突然发现自己再不需要像过去那样遮遮掩掩。
失去武将和勋贵压制的文官集团与皇权间的矛盾也越发凸显，而随着文官地位越来越高，除了洪武朝定下的巡按御史官阶仍是七品没有得到提升外，这些御史的权力是越来越大。不仅可以对布政使和按察使等三品大员有着考察和举荐之权，甚至可以影响到总督和总兵等武将。
巡按御史的权力越来越大，而地方官员无论是为了升官还是为了保住现有的富贵，面对巡按天下的御史们也表现得越来越卑微。太祖费尽心思设下的巡按御史和地方官员互相牵制的平衡开始被打破，到天启一朝，早已形成了巡按御史一家独大的局面。
比如曾有朝臣热议辽饷靡费，而大明的这群御史们更好像闻到了大粪的苍蝇，全跳着脚的数落朝廷应该废除辽饷。直到有人一针见血的指出，辽饷所费，亦不抵众御史巡查各省带给百姓所增的花销，这些人这才稍稍收敛了一点。
至于朱由校，虽说平日里全当这群御史是在放屁，可苍蝇多了也闹心，他可早就憋着一股劲想要收拾这群杂碎。
而殴打了一个倪元璐倒还真不至于大开杀戒，可当众打死同僚，那这事可就正好能够拿来好好做做文章。至于搬出太祖牌位……嘿嘿，他朱由校会在乎一个木牌子是什么想法吗？
最关键的是，这群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这简直就是把刀子磨好了递到了朱由校的手里，正想着不知道怎么震慑群臣的朱由校自是不会放过这天赐的良机。
强忍住心中笑意，朱由校尽量叫自己的脸色显得阴沉无比，等田尔耕把话说完，他微微俯身道：“尔等是如何做的？”
愣了一下，田尔耕擦了一下冷汗道：“回皇爷，臣已命锦衣卫于宫禁之外设下三道人墙，内廷、西苑，臣已命人通知了魏公公，可是……可是有太祖牌位所阻，臣等投鼠忌器，想来也抵挡不了多久了……”